大明国威堂皇正大,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直冲黑气而去。
朱厚熜想象中万鬼伏诛、妖魔俯首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相反国运对黑气视若无睹,直冲血煞之气而去。
金光闪烁之后血气退散,黑气依旧完好。
朱厚熜挑眉,心意一动国运化作金龙冲入周天仪中。
可黑气在接触国运的一刹那,突然变得璀璨无比融进了国运之中,二者仿佛浑然一体无法分辨。
“叱”
奉天殿内的方寸之地,仿佛成了他的小天地。
原本无比惬意的黑气,一时间惊慌四窜。
但它最终被规则固化,封禁在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紫色小球中。
黑气虽然暂时被解决,但朱厚熜心底的困惑却更深了。
国运是人道的象征,在人间威能应该无可匹敌。
他捏起小球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黑气就像咸鱼一般躺着不动。
国运却对这道小小的黑气毫无办法。
他反手将小球收起,打算之后再去探寻黑气的来历。
如今更重要的是大明的信息传输系统构建。
就在黑气被朱厚熜封禁的一瞬间,不知何处的一个洞窟内,面容枯瘦的老人猛地睁开双眼。
洞窟十分幽深,行走在里面却毫无障碍。
一抬头,便能看到璀璨如星河的光点。
只是靠近细细观察,又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光点,是密密麻麻交叠着的虫尸!
洞窟中央有一块巨大的空洞,布置着一座三层高的祭台。
枯瘦老人盘坐在正中央,身后是巨大的青铜面具人。
面具人睁着空洞的双眼,手中捧着两盏灯。
火焰散发出青蓝色的光芒,靠近没有意想中的温暖,反而是彻骨的寒冷。
“大明能人辈出,我族前进之路艰难。”一道沧桑的声音响彻在空旷的洞穴内。
下方站着的白袍人,忍不住问道:“大祭司,白莲教之前传来消息,准备发动教众开始暴乱,我们要不要帮一手?”
老人嘶哑着声音:“白莲教?躲在阴沟里的臭虫!”
但下一刻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昏黄的眼球中浮现出一丝忌惮:“就只剩下几个老家伙,还有白莲教主可堪入目。”
他挥了挥手,“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白莲教需要配合则酌情帮助,但千万不要暴露。”
白袍人面露难色,恳切地问道:“只是如此,可就违背了我们两家的盟约。”
他抬头看了一眼青铜巨人,巨人空洞的双目中出现了一股黑气。
“我们已经付出了足够代价,如果他们有意见,那就转告我的话。”
“替他们遮掩兵戈煞气的黑眚,已经消失了。”
“黑眚?”白袍人忍不住问道“大祭祀,这是什么东西?”
巫教和白莲教有过盟约,两家齐心协力,共同对付朝廷。
现在白莲教要起兵谋反,巫教派人相助至少应该提供极大的便利,可为什么现在大祭司用一个黑眚,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枯瘦老人从祭坛上站起,单手指向身后的青铜巨人。
“这是我族最大的秘密,也是笼罩在历史上的阴影!”老人声音低沉道。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少见的狂热,“这一道黑气,按照白莲教的说法,上起秦汉,下至元明!”
眚气,即是灾祸妖邪之气!
老人指甲一刮,右手指尖便露出红黑色的血液。
他朝着青铜巨人跪了下去,一股黑气就缓缓从巨人的眼中朝他飞了。
眚气,形状如同朦胧的雾气。
老人唱着神秘咒语,在祭坛上跳起了远古祭祀之舞。
白袍人眼睛睁得大大,难以置信的看向老人前方的黑气。
随着咒语和舞蹈,黑气不断变化着形态。
红黄蓝绿黑,五色光华不断闪耀。
“眚气,没有固定的属性,以五行为根本进行变化”
老人停止舞蹈,虔诚地将黑气捧在手中,“最常出现的是黑眚!”
黑眚是浩大史书背后的阴影,贯穿于历史长河。
秦始皇母子之争,汉武帝的巫蛊之祸,大唐的兄弟阋墙……
每一次惨案的背后,都有着这一道黑气的阴影。
老人一声长叹:“黑气虽然诡异,但更邪恶的却是人心!”
他对着一旁的白衣人感慨道:“世人只知黑眚,却不知五行之眚”
“眚气,是我族真正的根基,是史前的遗留!”
他跌坐在祭台上,目光出神望向西方。
“古雅,我们真正的祖地在汉城,在蜀地汉城!”
白袍人大惊,“大祭司,我们的祖地真的在蜀地汉城!”
“那为什么我们不回去?”
“回去?!”
老人苦笑,“回不去了”
“蜀地有座青城山,山上有把剑!”
看着仍然沉浸在思绪中的白袍人,老人低声道“眚气还有另一种称呼,六天故气。”
白袍人悚然一惊,喃喃自语:“张道陵入蜀,伐山破庙,扫荡六天故气!”
“张道陵确实是千年难出的人才,无愧于天师之名。”
“张角伐天,我族顺势而起破开封禁欲韬光养晦,谁料张道陵横空出世,我们不得不避其锋芒。”
老人脸上愤恨之色显露无疑:“张道陵穷追不舍,逼得我们离开祖地,还留下神剑镇压川蜀!”
“这………”
古雅有些想不通,为何今日大祭祀对他说了这么多。
老人却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勾勒着身形轻轻敲击着祭坛。
祭坛中央应声出现一个空洞,他吟诵着古老的咒语,从中取出了一棵青铜小树。
小树虽小,但气魄雄浑,结构也异常精美。
最下方是山形的基座,青铜树在山形中拔地而起,接连长出三层树冠,每层又有三根枝条。
枝条正中央开出一朵镂空羽状花瓣的花,花中结出果实,果实上站有振翅欲飞的神鸟。
老人郑重将小树递给了白袍人,哑声道:“带着神树还有年轻的族人离开,不要再牵扯这里的是非。”
“大祭司!”白袍人扑通跪下,语气异常哽咽。
“我们一族历经千年而不亡,就是因为留有后路,如今乱世将起,我要为族人去搏一搏,你们一定要把命留住,我族不能亡!”
他将白袍人扶起,语气铿锵:“从今日起,你古雅就是巫族下一任祭司!”
……
大雨一连下了几天,但人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水点贯串作丝,护城河像是长出了痘,无数麻瘢似的水涡随生随灭。
百姓们撑着或大或小的油纸伞,又或是穿着衬衣带着斗笠,来回在京城的街道。
天地倒置,伞是满天的云。
这云朵中,就有一片属于张献夫。
他行色匆匆,赶到了王阳明的府邸。
府门依旧大开,欢迎着每一个到访的人。
张献夫丢下雨具,就直奔中堂而去。
王阳明此时正在会客,对面坐着的正是张璁。
张璁愁眉不展,“王尚书,你说这乱局解决得了吗?”
王阳明不答话,只是捋了捋胡须。
张璁自顾自地说着,“各地暗流汹涌,敌对势力疯狂反扑,上天也仿佛不眷顾陛下!”
他端起茶水一口猛灌,言语中颇为无奈:“前途光明我看不清,道路曲折我走不完。”
在王阳明面前,他袒露了心迹。
“若是到了最后陛下自顾不暇,舍我张璁一条命也要报陛下知遇之恩,赢了礼争!”
王阳明知道张璁的决心,到了最后如果真的毫无希望,对方可能会站出来扛下一切的后果。
“张尚书此言差矣,局势还没有危急到如此地步!”
王阳明逻辑清楚,条条分析起来。
“正礼,陛下不过改一改俗礼,并没有明面上触及深层利益。”
“土地兼并,军政糜烂,税制混乱,哪一个不比修改礼法来得艰难?”
张璁缓声道:“可你我皆知,陛下剑指礼法,其意可不止于俗礼。”
两人眼神交错,都是一声长叹。
当今天子,要挑战的可不止如今的弊政和危难。
还有那存在了千年,顽固的,庞大的,深厚的,能将一切给压倒的东西。
王阳明何尝不理解张璁的想法。
在那个庞然大物面前,他们算得了什么,即使是整个大明又算得了什么。
但终究有人要做出改变,终究有人要成为殉道的孤勇者。
华夏千年不衰推陈出新,不正因为这样的人薪火相传吗?
况且,此刻还没有真正冲锋的时候,顶多算一个准备阶段。
王阳明不敢保证最后的战果如何,但至少现在他们是能赢的!
“文人跪谏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一戳就破。”
“百官呈奏看似一体同心,实则利益牵绊。”
“上天示警看似无可挽回,实则祸福相生。”
“各地乱局看似烽火四起,实则弹指可压”
王阳明一连几句,道出了乱局背后的真相。
“归根结底,如今的礼争,只是止步于权力之争!”王阳明一锤定音。
他谓然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陛下想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成功。”
“嗯”
张璁起身,长身一揖:“王夫子,解我心中之惑也!”
王阳明回了一礼,轻笑道:“你我同行之人!”
他看了一眼苍茫雨色,心底也有一个疑惑。
陛下,到底会用什么方法呢?
他隐隐有所感应,但终究没有猜透。
又过了片刻,张献夫走了进来。
看到张璁他先是一愣,随即向二人行礼。
三人一番畅谈,不知不觉夜色渐深。
几人正欲吃饭,麦福带了皇帝的旨意来访。
急召王阳明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