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正一刻,邵云节张颜頨奉召入宫。
穿过一道又一道森严的宫禁,两人到达了奉天殿前。
邵元节看着高耸威严的宫殿,由衷地感慨道:“天下宫殿之最为紫禁城,紫禁城之最为奉天殿!”
他下意识地用起了望气的手段,五彩气运如华盖悬在奉天殿的上空,紫气蒸腾弥漫在重楼殿宇之间。
“嗯”邵元节眼睛一阵刺痛,赶忙以袖掩面。
“师叔!”张颜頨关切地问道。
“无妨,一时好奇心作祟,不招主人家待见!”
邵元杰一脸苦笑,眼神却悄悄看向了正上方若隐若现的金色龙爪。
“我们不是去见陛下吗?”张颜頨满头雾水,左右看了看。
夜色下的奉天殿广场,排列整齐的汉白玉石砖上空无一人。
“两位道长,陛下就在殿内等你们!”
黄锦拂尘一挥,便停在了紫宸台上
邵元节见状,先是抖了两下道袍,又正了正头上的莲花冠,察觉无恙之后才拾级而上。
朱厚熜轻抿了一口茶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斗彩葡萄盏。
“陛下”邵元节行了一个道礼,缓声道。
“两位道长来看看这新奇的虫子!”
朱厚熜起身挥手一招,两人闻言便来到御台后的方桌前。
邵元节往前走,心思却落在了一旁无风自动的周天仪上。
他一脸惊叹地看着青铜玄武,烛光下那铜环上的圆孔仿佛一个个深邃的洞口。
但很快他就收回了目光,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寒玉盒里的白虫上。
“陛下,此物……”张颜頨神色凝重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邵元节,后者点了点头给予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此虫是正从白莲教妖人的身上得来的!”
“从白莲教身上?”邵云节默默重复了几遍,心中的疑惑渐渐消散。
“陛下,若贫道所料不差,此虫当是巫教的蛊虫,而且是最恶毒的劫蛊。”
邵元节手指白虫身上的环节,沉声道:“这蛊虫一环便为一劫,而每一长一环则需耗费大量毒物和活人精血。”
“贫道观此虫,身上的环节过十,必然已经吞了不下百条人命。”
邵元节一边解释,脸上的疑惑之色就越发浓郁。
“但按照龙虎山的祖师记载,自从巫教被伐山破庙之后,这天地间再难出现过十环的蛊虫,此物诞生真是奇哉怪也!”
还有一句话,邵元节憋在心里没说出口。
培养这东西的虫蛊都在龙虎山大鼎里压着,怎么莫名就让这虫子再现世间?
这不是见了鬼吗?邪性!
“嗯!”朱厚熜闻言心思一动,神思之力朝几只虫子蔓延而去。
随着一寸寸细致的检查,终究让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在白色虫子环节蠕动的地方,都有一个微不可见的金色光点。
光点的气息,让朱厚熜感到有种莫名的熟悉。
就好像他曾经见过和这些光点类似的东西。
邵云节陷入了沉思,一旁的张颜頨反倒开口。
他神色笃定,言道:“上一任天师羽化前曾经说过,能有造化之功的,凡间当数龙脉气运。”
此话一出,朱厚熜眼中闪过湛湛精光,他已经回忆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东西了。
上一次,他在万岁山感觉到的残元气运。
“朕没有猜错的话,应当是北元龙气的作用!”
“啊!”
“北元龙气,这东西不是早就被刘真人一剑砍了!”
邵云节下意识的出声,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朱厚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问道:“刘伯温,刘真人?”
邵元节干涩地笑了几声,也只能将百年前的几桩秘闻娓娓道来。
“宋以后天地元气莫名衰竭,习武之人也逐渐断绝了与天地的联系,自此武功再强也不敌万人军队!”
“大宗师虽能万人军中取人首级,但若是装备精良的兵阵围攻,熬也能把人给熬死。”
“嗯,难道以前武功高强之人气力不绝?”朱厚熜问道。
“天地大宇宙,人身小天地,天人互感气力自生。”
邵元节似笑非笑又说一句:“唐汉之时的武人,才是真正左右天下的力量。”
但很快他的神情变得严肃,目光中也隐隐多出了几分沉重。
“宗师之上自有法度,非通儒释道三家不能入,但宗师之下却被力量所裹挟,无辜之人常常因此惨遭屠戮。”
“刘真人斩龙,不光斩去了残元的气运,还斩去了这天人之间最后一丝相连的通道!”
朱厚熜微微颔首,想来这也是如今江湖衰落的一个重要原因。
宗师以上的高手,要么天资横贯古今,要么就是不知活了多久的老怪物。
宗师之下化劲高手众多,但真正在这几十年间成长起来的中坚力量,却少之又少。
邵元节一脸谨慎的望了一眼四周,余光瞥到了缓缓转动的周天仪。
看着威严的玄武铜像,他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
“陛下,这天地间其实隐藏的高人不少,但真正能出手的却没有几个!”
“这天,不希望他们还活着!”
“轰!”
一道莫名的旱雷落下,明晃晃的光照亮了大半的紫禁城。
张丰山从床上惊醒,看着远处皇城的落雷,癫狂大笑。
“快了,快了,现在就有天雷!十二月一到紫禁城还不被烧了!”他的眼睛开合间闪过一丝厉色。
已经起身,索性他也就不再回床睡觉,披了一件大裘就着昏黄的灯火写起书信。
邵元节听着震耳欲聋的雷声,强装镇定地扶了扶胡须。
雷电顺着铜瓦,沿着精心布置的铜导线,汇集到了周天仪身上。
“呼呼呼”
周天仪在这一瞬间转出了残影,但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原状。
朱厚熜眉头微蹙,目光不由望向上方的藻井。
上天不允?
他又想起这几日自己做的实验,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这一方世界?真的要走向无灵!
邵元节耳尖一动,感觉只是虚惊一场。
原本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去,他又想起刚刚朱厚熜所言。
这虫子是从白莲教身上得来的,而且还带着残元的气运。
虫子能够成功培育,也肯定离不开巫教的助力。
如此,那残元巫教白莲教三者不就联合了吗?
邵元节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但看着气度非凡的朱厚熜,他又感觉这些人终究只能是秋后的蚂蚱。
“那道长看来,人若是被此蛊附身,可有解救之法?”
“难!”
“难难!”
“难难难”
一连几字之后,邵元节摇头不语。
又过了一会,他才缓声道。
“不知陛下用了何种手段将此虫取出,但贫道料定这方法不可复制。”
“劫蛊入体便与精气神互相纠结,二者互生共融一损俱损。”
“若只是如此,贫道尚有办法,可有这龙气掺在里面,就是神仙来了也无从下手!”
“真的不行?”朱厚熜追问。
邵元节大脑转得飞快,不断在脑海中检索的信息。
忽然,他想起了某个石床上鼾睡的老道人。
“若是有蒙元镇国之物,贫道可勉力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