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淡然一笑,言道:“诸位方才看费阁老计算颇费了一番功夫,但也想必首次碰到此类问题。”
费宏闻言立即拱手答道:“如陛下所料,若让臣多算几次,所需时间必定更少。”
“朕先前曾经说过,要在天下设立三宫!只是苦于程序繁杂而现在百废俱兴,一时搁置了下来。”
他的目光扫视群臣,见众人都若有所思,随即继续言道:“如今以易钞为契机,在国子监重设算学!”
“择优选拔人才,直接到各地天宝分司为官!”
“陛下,算学不可轻设,官员任用更是关乎国本!”
蒋冕跪地言辞恳切道。
“治国安邦,稳定为上,顾先圣有中庸之说,轻易更改选官这样的大政,朝野上下必定动荡,民间也会再起波澜。”
费宏有些迟疑,神色剧烈变化,显然内心经过了斗争,最终他喟然一叹。
“陛下,数者术也,终究非大道,况且自开国以来,太祖废除算学,如今骤然重提,与祖制有碍啊。”
张璁嘟嚷着嘴,“自陛下登基以来,这祖制可不好用了。”
他轻轻瞥了一眼,奉天门内空着的位置,抖了抖肩。
“提祖制的人,也都下去跟祖宗聚会了。”
朱厚熜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思量,即使是费宏这样的人擅长算学的人,也将算数视为技,可想而知天下人的看法。
他的目光看一下王阳明,而王阳明也正巧迈步向前从容言道:“臣以为,视算学为小道才是真正的短见,所谓知行合一,不知如何行?”
他爽朗一笑,环视群臣:“臣在兵法上略有心得,兵法谋略精通者必通算学,古往今来善于兵法之人,亦善算学。”
张璁见机立刻拱手道:“赋税收缴、建筑营造、清丈田亩……如此种种事项,哪一种能离了算学?”
朱厚熜龙袍一振,朗声道:“算学者,亦可为国之柱石。”
他笑了笑,“太祖暂废算学自有其考量,然事殊事异,此时正是良机!”
话音刚落,郭勋立刻倒头跪地,大声道:“陛下圣明!”
石德宝气愤地瞧了他一眼,立即也跟着附和:“陛下圣明。”
压力来到了杨廷和这边,他的眼睛闭得很紧,但从狭小的眼缝里似乎能看到所有人的倒影。
这一刻杨廷和想了很多,他略微侧身,和这位年轻的君王对视在一起。
从朱厚熜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勃勃生机,还有一种能够焚灭一切的炽热。
他知道,这位少年君王所思,定不止于此,重开算学可能只是一个信号。
看了一眼旁边的几位阁臣,都是两鬓斑白,垂垂老矣,王琼顺势还瞪了他一眼。
他又想到了万里之外的儿子,看了看如今风头正盛的王阳明,张璁。
自己已经老了,细细想来此举也是于国有利,又何必做个拦路石。
他沉声道:“易钞是国策,我们所有人都要支持!”
目光看向了地上的费宏和蒋冕,杨廷和跪地道:“臣杨廷和,赞同开算学!”
大殿里山呼海啸一般的赞同声中,朝会落下了帷幕。
乾清宫内,朱厚熜翻看着御案上一堆的算学着作,他将手中的一本《四元玉鉴》缓缓放下。
“古代算学成就不可谓不辉煌,足以照耀千古,但可惜历代皆重视不够。”
思及此处,他提笔在作案上写下一串数字。
“1 3 6 8”
笑着问一旁的麦福道:“麦大伴,可知朕锦囊传书所用的秘文来自何处?”
麦福略一思索,回应道:“密文数字,乃天竺人所做,随佛教东传而来,臣曾经看过《九执历》,这些数字唐朝就传入我国了。”
朱厚熜点点头,用赞许的目光看向麦福,他的这位掌印太监,也一直勤学不辍,连《九执历》这样有些偏门的书都读过。
这本书是,唐朝时印度裔的天文历法家瞿昙悉达翻译的印度历法。
但人们对于其中的数字,却只是看新闻,一般过目即忘。
朱厚熜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案,要让算学大兴,简化数字势在必行。
阿拉伯数字能战胜世界种种计算方法,并不是无来由的。
好的东西最终会被人们接受,事物只有不断更新才能发展。
虽然与往常而言,长期的习惯使得算筹和算盘,在民众看来更为方便。
但就更长远的角度来看,要让算数成为算学,甚至达到道的地步,就必须用更简洁和方便的数字。
沉思之际,他望向天上的气运团,忽然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推动数字革新,甚至更进一步,让中国的算学上升道水平,那带来的滚滚气运,必定更多。
他依稀回忆起了上一世的记忆,似乎回首到了那段艰难的岁月,随即心神一定。
自语道:“朕一定,一定会让华夏立于此世巅峰。”
就在此时,面若冰霜的黄锦,手中抱着一个两岁的稚童走了进来。
小家伙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到朱厚熜四肢都开始挥动。
小嘴一张一张露出两颗乳牙,咿咿呀呀,“哥……抱……哥。”
虽然才是两岁,但这小家伙却很敦实,差点就挣开了黄锦的手。
朱厚熜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抱了过来,笑着道:“哥哥抱”
黄锦如释重负般甩了甩手,神情也有些喜悦。
“主上,臣方才抱着小殿下,却只感觉殿下天赋异禀,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天才,比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嗯。”
朱厚熜轻轻掂着婴儿,神思之力探查朱厚烽的周身。
只感觉这小娃身上经脉俱通,与传说中的先天道体相似。
他抽了抽嘴角,有些疑惑,难道是自己当初灵气灌得太猛了,破了老朱家的诅咒。
麦福赶紧恭维道:“小殿下是练武奇才,再加上主上悉心教导,必定能护得住大明基业。”
朱厚熜将小娃高高举起,“哈哈……哈,再来!”,他笑着摇了摇头。
“朕的弟弟,路由自己选”
当然,朱厚熜还是希望自己手上的小孩以后能成长,成长到能担下大明的江山。
他自己,大道独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