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鸣岐的车子开进了大王庄。
从村口看去,大王庄一片萧杀,树上光秃秃的,一个一个的鸟窝露了出来。
但路两边,一个个的大棚矗立着,中午头,人们把草苫子卷起来,让大棚内的蔬菜能接受阳光的照射。
村口,王鸣岐看到自家场院那一片已经铺上了草毡子,腊月二十那天,大部分酒席就在这摆,还有演出也在场院里进行。
王鸣岐在村口就下了车。
王鸣岐的大汽车太拉风了。
王鸣岐抱着王庆一下车,好多村民就从自家的大棚里出来了。
“鸣岐回来了?”
“二哥,忙着呢?”
“是啊,芹菜快上市了,这不赶紧打打药,别让虫子给吃光了。”
“上市前千万不要打农药哈,要不吃死人了,要坐牢。”
“您放心,我们用的农药都是公司统一配的,说是什么国外的高科技,几天就没什么残值了。”
“是没残留吧。”
“对,对,没残留了。”
王庆指着一个小女孩,“爸爸,小宝宝,小宝宝”。
王四妮。
“四妮,你爹娘呢?”
王四妮穿着新花棉袄,扎着两根小辫子,好在鼻子里没鼻涕了,脸上也红润了很多。
王鸣岐指着王四妮问道:“庆庆,还记得四妮妹妹吗?”
王庆使劲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
王滨正站在地头上等着王鸣岐。
王四妮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递给王庆。
王庆看了看王鸣岐,见王鸣岐点头了,王庆才接了过来。
“滨哥,大棚盖起来了?”
“盖起来了。”,王滨拉开自己的大棚门,说道:“进来坐坐?”
王鸣岐两辈子为人,还是第一次进这种简易的大棚,他前世倒是去寿光参观过玻璃的大棚,据说一个大棚的造价在两千万左右,非常高大上。
外面寒风刺骨,大棚里面温暖如春,甚至有一股闷热感,一股特有的味道,很难形容,说不上香臭。
王鸣岐看到黄瓜已经长到十公分左右了,随手摘了一个,在身上蹭了蹭就吃了起来。
“怎么一股苦味。”
“嫁接的,产量高。”
这个年代,北方冬天能有点菜吃就不错了,谁会在乎味道呢?尤其是黄瓜,市面上卖到好几块钱一斤。
华夏还没有进步到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阶段,依然处在吃饱饭的阶段。
让大部分人冬天能吃到鲜嫩的黄瓜,比少数人吃到美味的鲜嫩黄瓜更重要,这是王鸣岐对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理解。
“孩子的户口都落下了?”
“落下了,那天跟你聊过之后,我和你嫂子就回来了,幸亏回来的早,交了三千块的抚养费,就把户口落下了。”
“要是放到今年,没一万块,落不下吧?”
“是咧,政府按照上一年的人均收入收社会抚养费,要是今年按照去年的,咱们村太高了。”
“还打算生吗?”
“不生了,五个丫头就五个丫头吧,认命了。”
“能想通就不错。”
王鸣岐围着大棚转了一圈,看到王庆和王四妮俩人正在往下摘还没红的柿子,“庆庆,四妮,还没熟呢,摘点红色的,一会回去咱们拌着吃。”
王庆喊了一声好。
“几个大棚?”
“就这一个,明年秋天再上两个。”
“一茬能有多少钱利润?”
“我这一个棚,一个冬天大概两万块吧。”
“那也不少了。”
“我才开始种,只敢种芹菜西红柿和黄瓜,他们有种油菜的,那才赚钱呢。”
“慢慢来,刚开始没技术,多学学就好了。”
“是咧。”
王鸣岐看王庆已经摘了十来个西红柿,就让王庆停下了。
王鸣岐要给王滨钱,王滨死活不同意。
没办法,王鸣岐只能从车上拿了一盒子点心给了王四妮。
“滨哥,你大哥王强家没盖大棚?”
王滨苦笑道:“碰到来福了?”
“是边,跟着李青干呢。”
“哎,我大哥管不了,也不是我亲侄子,咱不好管。”
王滨和王强属于叔辈兄弟,他们都是一个爷爷,算是三服以内。
“来义也管不了?”
“来义巴不得来福出事呢,哎,他们家的事,谁都不想管。”
王鸣岐只能叹气。
穷的时候,姊妹兄弟之间的关系尚可,毕竟老一辈手里也没啥像模像样的财产。
可现在村里富裕了,亲兄弟之间的心思就活泛了。
“来义不是挺好的吗?”
“来义成亲了,最近跟我大哥闹分家呢。”
王鸣岐哦了一声。
王鸣岐记得很清楚,上一辈子,王来义快四十岁的时候,才找了个二婚的女人结婚,帮着妇女拉扯大了孩子,老了打不了工的时候,被媳妇和孩子赶了回来,还是来福给来义操持的后事。
这一辈子,全变了。
村口牌坊下面,一群老头,在墙根下晒太阳。
“鸣岐回来了?”
“三大爷,玩着呢?”
“是啊,干不动活了,只能晒太阳了。”
“建国叔,没去大棚?”
王建国笑道:“你兄弟回来了,他在地里忙活着呢。”
王建国的儿子王兵去当兵,看来今年转业回来了。
“是吗?晚上跟我王兵兄弟过来喝酒。”
“好,你爹已经下了通知了。”
走进村子里才发现,如今的村子已经大变样了。
村子南面整整三排一模一样的联排别墅,王鸣岐数了数,三十多户。
也就是说,村里三分之一的家庭,已经翻盖了新房子。
第二排别墅最东头,就是王鸣岐家的别墅。
王云山正站在门口,指挥着高满囤和于华往家里搬东西。
“鸣岐,不是让你买中华烟吗?你咋没买?”
“爹哎,王素玲就在烟草局,您让我从京城买烟?根本就买不到好不好。”
“你懂个球,人情世故一点都不懂,从京城买的烟,能跟咱县里买的一样吗?”
王鸣岐果断的闭嘴了,他老子显摆的心思无处不在。
估计王云山到现在都没明白,他已经不用显摆了,他在县里的身份和地位,已经决定了王云山哪怕穿花棉袄上街,别人也会认为他节俭,而不是买不起好面包服。
“你就是想给老子丢人是吧?穿军大衣回来?”
王鸣岐选择了无视王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