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朝云昔稍稍感到一些不安的是,他并没有从自己的视线范围当中,观察到那颗打在自己身上的子弹是来自哪个方向。
远远地看向那挂着牌匾的门前,仅仅有着两个看上去一脸倦意的守卫。
但这,更是非常奇怪的一点。
刚刚的一声枪响,并没有加上任何消声设备,理应在这里一整片区域的所有人,都应该能够听得见这种异常的响动,可那二人却还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一脸疲倦的样子。
朝云昔试着,迈动步子,因为他并没有发现攻击自己的人身居何处,所以至少现在,他不敢做出什么轻举妄动的行为。
一步一步地从黑暗的角落,走向已经能称得上明亮的地方,路边明亮的路灯,此时甚至已经照清了朝云昔的整张脸。
然而即便是这样,不仅仅那个不明方向的射击者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击,站在门前的两个守卫,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对自己的出现,没有一点反应。
终于,朝云昔走到了两个守卫的正对面,他们如果视力正常,就不可能忽视的地方。
守卫们此刻,才像是刚刚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脸上的无聊和疲倦的表情,此时此刻才像是被强制的扫净。
“你这家伙,是什么人?”
其中一个守卫,用着相当不客气的语气朝着这个神秘的怪人喊着,但不知是不是朝云昔的一种错觉,他总觉得对方像是通过这样提高自己音量的方式来给自己壮胆。
“我?”朝云昔还准备继续和这个似乎有些畏手畏脚的守卫在语言上进行一番周旋。
“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吗?!”
那个守卫旁边的另外一个,一直是一个一言不发的状态,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来客。
“我,是你们的客人,你们应该邀请我进去见你们的老大。”
“你在说些什么,我们这儿又不是什么黑道,怎么会有老大这样的称呼。”
盯了朝云昔半天的另一个守卫此时说出了自己的第一句台词。
“那真是不好意思,恕我做工作做的不充分,请问你们平常是怎么称呼你们的头儿?”
“头儿?你是说大当家的?”
“蠢货,你给我闭嘴。”那个沉默的守卫毫不客气的朝着一开始发言的守卫直接甩了一巴掌,而那个先前说话的守卫,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反抗的行为,只是一脸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的样子。
“如果你是想见社长的话,请报上您的名字。”
“我的名字什么的无所谓,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和‘军队’有关就足够了,更多的不是说给你们这些门卫听的。”
那个沉默的守卫,微微地把自己的头朝着下方低了低,就好像是从刚刚朝云昔的话中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味,他不再用着一开始的那种视线看着朝云昔,反而有些像是不敢和朝云昔的眼神正面对视一样。
许久过后,守卫才终于从嘴角,开始往外挤出了一句话:
“确定是‘军队’,而不是警察吧。”
“当然。”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还有,小岛,不要和客人乱说话!。”那个守卫朝着一旁刚被他抽了一巴掌的另一个守卫喊了句话,随后就转身走向了牌匾后的那个大院当中。
经过刚刚的教训,看起来那个叫做小岛的守卫,再也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了,他腰板站的笔直,虽然这样的姿势出现在他身上看上去有些不搭,甚至有点滑稽,但至少少了一些最开始的那种嚣张跋扈的气焰。
很快,前往院子当中的守卫回来了,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手上拿着明晃晃的枪支的蒙面男子。
“社长有请,先生,请吧。”
朝云昔是无所谓这些端着枪会架着他,像押送犯人一样的家伙的,自己有着十分的把握,这些人没法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就欣然接受了守卫的邀请,走到那群端着枪的蒙面人之前。
这些人手上的枪,简单来说,都是些中远距离作战才用得到的长枪,如果是紧紧跟在他们身边,很可能没有等到枪开出来,就先被就在自己身边的,更为强大的力量缴械,致使即便手上拿着枪,也是毫无用处。
但是,如果不是他现在这样脸贴脸的距离,而是一个人在逃跑,留下后面的这群蒙面人,那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跟随着蒙面人和守卫,朝云昔路过了几片喧闹的片区,那里是一处处像是居酒屋一样的小房子,里面传出来的,也净是些会经常在居酒屋当中听见的醉汉的吆喝声。
这样的片区路过了几个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明显和其他地方比起来,显得清净了不少的一栋四五层的小楼。
看上去,就是那种常见的小公司小企业包下一整栋供自己公司办公使用的楼房。
小楼除了一层之外,其余上面的层全都亮着灯光,像是即便时间已经到了一个很晚的节点,还是有人在这里加班办公一样。
即便是这样并不算高,仅仅有着五层的建筑,却也安排了电梯,朝云昔跟随着其他人,来到了四层,走到电梯之外,第二间的办公室,就有一个标牌标明着这里是社长室。
那个一同前来的守卫敲了敲门,随后就传来了里面的一声中气十足的“进来”的喊声,守卫打开门,一旁的蒙面人则纷纷让开,远远地撤到墙壁另一边,留给守卫和朝云昔足够的空间走进那扇门。
进入社长室,朝云昔看到的,是一个坐在办公桌后,西装革履,头发梳得非常干练的男子,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一个穿着板正的西装制服,看上去应该是秘书职位的女性。
“辛苦你了,古村,你可以先去门外待一会儿,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接客人出去。”
那个叫做古村的守卫点点头,随后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么接下来……”西装革履的男人身子前倾,用手托住自己的下巴,撑在桌子上,随即伸出手示意朝云昔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照做之后,男人又开始了自己的发言:
“你是真的,和‘军队’有关的人对吧?”
“确实是有关,但是我并不是他们的人。”
“愿闻其详。”
“说‘军队’,是因为这个名字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最简单直接能理解的,但并不代表着,我要去代表军队向你们提出什么要求。相反,我本次前来的目的,是要让你们做军队的反对派。”
“哈哈哈,我想你大概是什么地方突然冒出来的毛头小子对吧。”
“社长这话的意思是……”
“所有人都知道‘军队’的实力,可能联合京都,不,应该说整个日本所有除了‘军队’之外的黑道,确实有撼动这个组织的可能,但是这个难度,比起推翻一个主权国家的政权建立新国家的难度,也不差什么了。”
社长看上去还是没有说的尽兴,继续说着:
“更何况,如果把‘军队’比作是一个主权国家的话,那么这个国家还是个相当开明,治理得非常和谐的国家,试问在一个人人基本上都能做到安居乐业的国家里,即使有着一部分怪胎,就是想要搞点起义之类的名堂,那最终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那么社长,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的是,我此次被派来和您进行沟通的原因,就是因为有那么一个国家,有足够的实力和您所谓的‘军队’这样一个国家开战,而我的目的就是让更多的帮派加入进这个新的国家,最终达成一个颠覆整个‘军队’的目的,如果是这样,您意下如何呢?”
社长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犹豫,但很快,他就又开始说了起来,还是用着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语气:
“那么我请问,为什么我,还有我手下的所有人,要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反而要冒风险,去和你还有你背后的新组织,去搞什么颠覆‘军队’的行动,如果你不给我一个最直接最让我信服的承诺,我是不准备和你继续谈下去的,这一切在我看来,都是毫无意义的空谈。”
“社长先生,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一件事。”
“还有我会搞错的,你说来听听。”
“你搞错的事情就是,我这次来只是把我的目的告诉你,然后让你选择一条加入我们的路,而不是在和你商量什么,你明白吗,这是个判断题,不是选择题。”
“你小子,说话蛮嚣张的嘛,听起来,如果你不是什么一心找死的一事无成的废物,就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神经病。”
“有没有种可能,我不是你上面说的任何一种,而是个,就算仅仅只靠我一人,就能把你的整个帮派组织全部干掉的呢?”
朝云昔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并且几乎是在对方没有察觉出来之时,就冲到了社长的桌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向你隐瞒什么了,你知道‘军队’里面有一个人,一夜时间就把一个叫‘竹口组’的黑帮灭门的故事吗?”
“这,是真事吗……”社长的语气,在此时此刻,已经出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
“不光是真事,这个故事的主人公,他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保持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僵持,脸和脸之间的距离靠的相当近,然而其中一个是为了威慑,另外一个则是出于恐惧,虽然现在看来也仅仅是一种没来头的恐惧。
朝云昔的耳边,传来了一声枪支上膛的声音,在朝云昔把头转向一边之时,发现那个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秘书,双手握着一把手枪,指着朝云昔,咬着嘴唇,似乎身体在没办法抑制地打颤。
“莉子,不要做傻事,把枪放下!”社长用带着明显的,无法掩饰的慌乱语气朝着握着枪的秘书喊道。
像是听见了社长的声音,门外的几个人,连同叫做古村的守卫,和那几个端着长枪的蒙面人,全都冲了进来。
几乎是马上,几个蒙面人手上的长枪,全都同时对准了朝云昔。
加上朝云昔身边的秘书手上的手枪,现在少说也有五六支枪对着朝云昔。
朝云昔感受到了一种可笑,即使是对于他来说危在旦夕的现在,他似乎却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不安。
僵持,持续的僵持,没有人敢做这个打破平衡的破局人。
最终感受到一种无聊的,还是朝云昔。
他几乎用着那几个持枪的蒙面人无法反应过来的时间,冲到秘书跟前,不费吹灰之力,取走了那本就颤抖个不停的秘书手上的枪。
随后,他就把“缴获”来的手枪,对准了已经肉眼可见冷汗直流的社长。
他的脸上,出现了极为不合时宜的笑容,不是那种会出现在人们印象中,变态杀人狂脸上的笑,而是一种更加和善随和的人脸上会出现的,看见了温馨一幕之时,露出的和谐的微笑。
“几位,你们可以试试,是谁的动作比较快,如果你们敢用你们的社长做赌注的话。”半带着笑意的朝云昔,心情上几乎没有任何负担,就将这句话说出口。
“放弃吧!把枪放下!”社长像是打起了勇气,但前半句所说的放弃吧,是对自己手下说的同时,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几个蒙面人,已经有些僵直的手臂,终于缓和下来,将自己手上的枪,全部丢在了一边。
朝云昔看来威胁已经丧失,随即便也把那个手上夺来的手枪,也一并丢到了远处的墙角。
随后,一声极为不合时宜的响声,在整个社长室当中响起。
一颗子弹,从古村的手中射出,子弹的速度,很快就到达了朝云昔的胸口。
一瞬之间,鲜血如注,从朝云昔的胸口位置,喷涌而出。
“你们是真的没有一丁点儿的诚意。”朝云昔的语气,似乎发生了一些不容易被察觉的变化。
他只是一直站立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一副咬着牙,强忍着什么的表情。
但随后,他就看起来有些意义不明的模样,朝着向自己开枪的古村,用着不是很快的步子走过去。
古村似乎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又一次端起了自己手上的枪,然而在下一刻。
一声中年男人的惨叫,就瞬间掩盖了整个房间的全部声音。
古村轰然倒在地面,他胳膊尽头的两只手,现在被从他的身体上完全分离开来。
持续不断的惨叫,似乎让朝云昔的心境产生了某种变化。
他走到狼狈的古村身旁,抬起脚,对着地上扭动的古村的头,不带感情地踏了上去。
室内的所有人,在下一刻,就看到了极度残忍血腥,可能正常人一辈子也不会看到的场面。
人的头骨完全的破碎,大脑组织被强烈的冲击力碾压,流出了让人胆寒的白色液体。
那几个蒙面人,几乎是丧家之犬一般,惨叫着朝外面跑出去。
那个原本最初端起手枪的秘书,此时嘴角已经是不自主地发出不成声音的叫声,身体没办法支撑住站立的姿态,腿像是软了一样瘫在了地上。
只留下,还坐在办公桌后,看上去像是完全没有料想到现在的展开的社长。
朝云昔重新走回社长的方向,努力地让自己的脸上憋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么社长先生,请问现在您能答应我的请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