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些都是假话,易箫根本没什么可以投靠的朋友,或者说,在他的生活当中,一直以来有的,仅仅只是同学,在上学期间可能会有着相对密切的联系,然而一旦毕了业,最多几个月,就不会再和对方有任何联系,就算是偶尔能在网上说上几句话,也就仅此而已了,根本没办法产生更多的联系。
这样的易箫,首先需要发愁的就是,今天晚上到底要去哪睡觉,这个问题。
看着自己手机的账户余额当中,仅剩下的三百出头,这么点钱,眼下连找个房子租都很难,这样看来,明天一天怕不是都要闲不下来,要一大早就开始找工作了。
思来想去,易箫最终决定今天晚上,实在不行就去网吧住一宿算了,不开机子又不用花钱。
易箫并没有求近,在家附近的网吧逗留,而是选择走得远一点,去到一个看上去没什么人的网吧,走进网吧之后,果不其然地没有任何人搭理自己,他找了个靠里面一些的位置,在网吧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看手机,消磨时间。
说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网上说的一样,不会有人来赶人走。
但还没等可能会出现的赶人的网管,易箫就先被另一方面的因素影响的,有点待不下去了。
网吧里没坐几个人,但几乎人人都在座位上吞云吐雾,即便自己身边没有一个人,但那呛人的烟雾还是源源不断地飘到自己跟前,自己家里人没有抽烟的,平时也根本不会和抽烟的人在他抽烟的时候一直呆在一块儿,这会儿的冲击力,着实是让他有点接受不了。
本想着忍忍吧,免费睡觉的地方,还要求什么呢,但随后不久,又是一个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状况出现了。
新进来一伙看上去年龄要比易箫还小上几岁的青年,进来就坐到了易箫背后的座位上,整整齐齐坐了一排,一上来就开始扯着嗓子大声喊着打起了游戏,而且还是一人唱罢他登场,几乎没有个安静的片刻。
还不能回过头去叫这几人别喊了,这本身也不是给你睡觉的地方,本来就是应该接待像他们这样的顾客的。
这样强忍着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易箫终于是忍不了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钟,无论是什么日子,这个时间的自己早就应该睡着了,但现在身处的环境确实让极度困倦的他,连昏睡过去都做不到,自己也想着,就算是自己昏睡了过去,但等到过一会儿,忽然被什么人一声大吼惊醒,对心脏也着实是一种不小的考验。
没办法了,易箫也算是认清楚了自己一开始选择这里度过一晚的错误,他一脸狼狈地走出网吧,也不打算找其他网吧了,大概率情况不会比这里好到哪去,实在不行就去公园的长椅凑合一晚,自己现在实在是困得不行了。
然而很快,等到易箫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那个平时他一直去的公园时,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在现在这个凌晨的时间,公园入口的铁门被锁上了。
易箫气得一屁股坐在公园铁门前的地上,嘴角开始出现了无奈又有点绝望的苦笑,随后一种自暴自弃的心理油然而生,就在这儿睡,好歹这块儿安静。
安静是安静了,但即便自己现在是一个身心俱疲的状态,却完全不能在这种环境之下产生一丁点儿的睡意。
易箫都有点气笑了,可又转念一想,算了,睡不着就睡不着,就是在这儿这么靠着也当是休息了,这么想着的他,又一次拿出了手机,开始消磨起了时间。
而他出于无聊,加上有些强迫症,在漫无目的地浏览手机时,看到朋友圈的红点,就随手点开了。
在这么个时间,还有人刚刚发了一条朋友圈,定睛一看,是自己大学的室友,现在大学毕业了,没什么联系,但就算是还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时候,自己跟这个室友的关系也说不上多么密切。
也就是他们通过同一个寝室这一层关系,才使得二人的人生有了交集,否则的话,他和这个人,应该就是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类人。
而在这个时间点会发的朋友圈,除了深夜独自一人的emo之外,也就只剩下了——
“me酒吧,深夜场,今天运气好抽中大奖,列表还没睡的能来我就请客!”
下面也是有这几条零星的评论,也都是自己大学的同学,毕竟也只能看到这种共同好友的评论,不过这几个评论的同学,现在也都是不在本市,评论的内容也仅仅是问问发生了什么的之类的话。
而看到这一幕的易箫,做出了一个,在他其他任何时候都绝对不会去做的行为——
点击评论:
“我现在过去也请吗?”
不到十五秒,自己的评论就得到了回复:
“肯定请啊,潇哥你也来?”
果不其然的打错了易箫的名字。
“我一会儿就过去”。
“行,等你”。
易箫站了起来,换成任何一个时候,他都不会理解自己现在的行为,对于酒吧,尤其是这种音乐声开得很大,四处都是年轻男女蹦迪的酒吧,他平时连靠近都不会靠近的,但就是这样一个特殊的情景之下,易箫做出了这样的一个决定,他现在想得很简单,虽然自己平时根本不喝酒,但此时此刻,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摄入酒精的方式,去暂时忘记自我。
好在地铁这段时间24小时运营,再加上那个me酒吧,在自己手机地图上导航显示的位置离这里并不是很远,而且紧挨着地铁站,从这里坐过去,只需要三站地左右就能到。
乘上了空荡的地铁,易箫脑海里回想着自己从刚刚为止到现在的行为,他已经有些自己都没办法理解自己现在想要做些什么了,自己去那里,那种人声嘈杂,灯红酒绿的酒吧,好像一会儿,才会是人生当中第一次。
不光是这样,好像,评论别人的朋友圈内容,深夜露宿街头,凌晨坐地铁,这些行为对易箫来说,也都是第一次做。
很快就到了这个酒吧的门口,果不其然,走进去了就看到和外面街道截然不同的风景,通过微信上信息交流,易箫也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那个发朋友圈的室友。
“潇哥怎么想着今天来这儿呢。”
“没啥想法,来蹭点酒喝。”
“你还没事喝点酒?”
“也不是,主要今天心情不太好。”
“怎么?跟女朋友吵架了?”
“不是,和女朋友老爸吵架了。”
“啊?你真有女朋友啦。”
“假的。”
“哈哈哈哈哈,潇哥你说话还是这么有意思。”室友个子很高大,拍了拍易箫后背,“没事,来了就开心,今天我中大奖,我开心,哥们儿也跟着一起开心。”
“嗯,嗯,多谢招待。”
“咱之间还谢什么,行,我就先不打扰你了,潇哥你自己喝好玩好……啊对,还有个事儿,最好别跟这块女的去厕所,拉你去你也最好别去,不过……我感觉潇哥你应该也不用我说。”
“我知道,你也没必要提醒我,因为根本不可能有女的对我提出这种要求。”
“哈哈哈哈,不能,那行,我就先走了。”
室友的背影远去,易箫也是开始了独自一人的饮酒,他并不是在暴饮或是怎么样的,仅仅是随手从吧台抓过来一瓶看上去挺好看的酒,上面写的应该是威士忌,就这样自己拿着一个杯子,用酒瓶倒上一点,用着他能接受的摄入频率,缓慢地往下吞咽这种廉价酒。
耳边剧烈的音乐声,以及年轻男女的舞蹈,在此刻,不,或者说从一开始就和易箫无关,他来这里,为的仅仅是利用这样一个难得的现成的机会,用酒精麻痹自己,从而让他暂时从今天的不悦当中暂时性地解脱出来。
但那又哪里算得上是解脱,不知不觉,易箫已经下肚了半瓶这种劣质洋酒,平时的他根本就是一个滴酒不沾的人,偶尔这么一喝,一开始就已经变得有些晕晕乎乎,随后逐渐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的,到现在,他已经明显产生了一些,喝醉时的反应了。
这么说起来,喝醉,这好像也是第一次。
也好,现在他的身体相当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已经远远大过了心理上的不悦,他已经完全无法顾及这个糟心的一天发生的种种倒霉事,这种酒精带来的头痛欲裂的不适,竟莫名地,给他带来了,一种诡异的愉悦……
“小哥,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去厕所吐一下?”
朦胧之中,易箫隐约察觉到自己身边坐过来了一个女子,只是自己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太能支撑自己去看清楚这女子的脸和其他什么,只能用着有些支离破碎的语言表达,口齿不清地说着:
“不用,麻烦你,了、”
“你应该是不总喝酒的吧,别说了,我带你过去吧。”说着,易箫就感觉到一双手在自己的身体上产生了触感,是这个身边的不清楚情况的女子试图将自己搀扶起来。
“真、不用……你,放手、干嘛,管我,我又不认识……”
“你真的不认识我?”女子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清晰,那种诡异的清晰程度,就像是,忽然将酒吧当中的音乐全部关掉,自己在清醒状态下,听到的有人在自己耳边,贴着耳朵发出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个声音在此刻出现得过于诡异,这让易箫瞬间迷离的酒劲儿缓过来不少,他开始逐渐能看清楚眼前的景象,随后他首先看到的,便是身边的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如果这个世界充满了戏剧性的话,那么此时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应该就是……
一个身着紫色黑色相间的皮衣,一头黑色披肩长发。身材纤细苗条,面容姣好的女子正坐在他的身边,这可能就是所谓的那种清纯型的长相,只不过在这样的场合出现的这种长相,也不会给人带来什么清纯的印象。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的,最关键的问题在于——
“嗯,我是真的不认识你。”此时的易箫虽然还是头痛,但姑且是清醒了不少,说话也能控制的了了,身边的嘈杂音乐声也是早早又再次响起,就像刚刚仅仅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一样。
“是吗?那更好了,要不要跟我去厕所?”女子像是根本没受任何易箫这样无聊的发言的影响,继续着一开始她的提议。
“啊,不用,我已经不用吐了。”
“不用吐不是更好?就可以直接办正事了。”女子给人的感觉,逐渐和环境融为一体。
“啊,不,我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你没理解错,我就是要和你去做那个,放心,我没病,套子我自己也带了。”
“啊,不不不,你是不是权强派过来耍我的,你回去告诉他……”易箫说的权强,便是今天请客的室友的名字。
“权强是谁?我真不是耍你的,不信的话,你现在就可以直接摸我。”女子说着,手已经开始不老实地抓起了易箫的手,往自己身上凑。
“别别别别,我问你个问题,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这块应该不少人长相方面比我都强多了吧,我自己也清楚自己长什么样,你难不成喜欢……”
“是,我可能是口味独特,就喜欢你这种有点肉的,你也别婆婆妈妈的,直接说能不能做,不能我就找别人去了。”女子的语气似乎带着一些威胁,就像是告诉易箫,这种好事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那你就去找别人吧,就算你真看上我了,我也不想跟你发生什么。”这是应该的,易箫母胎单身不说,虽然对自己现在已经糟糕透顶的人生没什么期待了,但总不至于跟这种健康状况不清不楚的酒吧女发生什么,这一点洁身自好还是要有的。
“你是处男吧,难怪这么没意思,真扫兴。”女子的语气,明显是在激将法。但易箫根本不会吃这一套。
“你和多少男的做过?两只手数不过来吧,难怪……”
“喂!你什么意思,老娘想用点柔和手段你不从是吧,那就别怪老娘不客气!”
“啊?”
没等易箫说什么,这女子一手便抓起易箫,身高大概一米六左右的女子比易箫矮上一头,却以压倒性的力量将易箫拖拽起来,并朝着酒吧后门的方向走去。
这酒吧中人声音乐声混杂在一起,根本听不见易箫的叫声,即使是路过的人听见,也只会以为是个力气蛮大的女的拽着一个喝多的胖子,仅此而已了。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认识你吗?我做了什么得罪你的事吗?你放手!”易箫此时也仅仅算得上是无力挣扎,原因就是在于,他根本无法撼动面前这个看上去瘦弱的女子,以至于他自己开始怀疑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面前的这家伙,很可能是个壮汉,而不是什么瘦弱女子。
就这样,易箫被一路拖拽着走到了酒吧后门,女子穿着的高跟鞋,一脚踹在了酒吧的后门上,后门也就这样随之打开。
走出酒吧,天已经有些蒙蒙亮了,外面的街道除了偶尔驶过的汽车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其他声音了。
女子在此时,终于是松开了死死抓着易箫的手,易箫则是本身就有些头疼,再加上一路被这么生拉硬拽的方式带出来,猛地失去了刚刚的一个受力点,整个人咕咚一下倒在地上。
“死胖子,废了老娘好大功夫。”女子在倒地的易箫身旁,开始脱起了高跟鞋,此时易箫才注意到,刚才女子用力踹门那一脚,竟然生生给高跟鞋并不是太高的鞋跟直接踹断了下来。
女子鞋下面还有着一层丝袜包裹着脚,所以也不算是光着脚地站在地面上,此时的易箫身体实在是累的不行,他现在想着就算这家伙直接把我弄死,那也就算是自己命该如此,比起不知道用多大力站起身来逃跑或者制服女子,就这样迎接命运才是易箫的选择,此时的他只想老老实实躺在这个安静的柏油公路上静静休息一阵。
“怎么?跑都不打算跑啦,真是废物,真不知道要你这种东西有什么用,还专门派老娘过来……”女子的后半句,逐渐变成了易箫听不懂的句子。只是听得出,她是在很直白的抱怨着什么。
“好了,死胖子,你也别趴在地上装死了,老娘拽了你一路手都酸了,真是的,你到底有多重啊,赶紧给我自己站起来,接下来我要带你去见个人。”女子一边甩着手,一边用很鄙夷的目光看着易箫说。
“不好意思,如果我真有那个力气,早就已经开始逃跑了。”
“跑?你还想跑?你跑得了吗!”女子说着,对着地上的易箫狠狠地踢了一脚,这一脚,易箫只能暗中庆幸这家伙没穿高跟鞋,因为光是这没穿鞋的一脚,就快把自己的肠子踢出来了。
比起这样痛苦的折磨,易箫更想要的其实是能直截了当地在这里结果掉他,而不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遭受这么多疼痛。
耳边划过阵阵不符合这个季节的凉风,吹得易箫在地上打了个冷战,伴随着这股凉风一同袭来的,是又一个女性的声音在易箫的不远处传来:
“喂喂,我记得你好像叫……天惜娜,对吧,对我们的客人可不能这么粗鲁啊。”
易箫侧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人是,半个多月前,带给他另一段不是很好的“记忆”的灰发黑衣,背着一把大镰刀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