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平静下来,林姝推开丈夫擦擦眼泪说:“赶紧把泪水揩了,像什么样子?别让陈妈和三妹看到,丢死人了。”阳光讷讷的,掏出纸巾为老婆擦擦,又连忙揩揩自己的脸。
林姝若有所思地问:“阳迪回中国读书,你这个做父亲的,准备怎么安排?”阳光想也不想说:“当然充分尊重她的个人想法,一个在美国长大,受美国文化影响的孩子,我做父亲的能咋想?”林姝摇了摇头,有些着急地说:“你不能这样考虑问题,你是她亲生父亲,女儿人生重要的成长阶段你不在,如今她要回来读大学,你必须要让她感到生父的温暖。女儿回的是中国,就要让她感受感受中国家庭的传统文化。另外,你更要替我想想,我这个后妈怎么当?跟她如何处?我们的儿子跟姐姐如何相处?社会舆论怎么看?你考虑过对我们的影响吗?”
阳光伸出手搀扶妻子,一边对喋喋不休的妻子连连点头。男人在情感问题上就是粗心,林姝平时都沉浸在工作中,多年养成的习惯回到家里才放松些,也很少婆婆妈妈,在二次婚姻的家庭对待双方儿女的考虑,却是如此全面和理智。阳光苦笑说:“还是你说得对,我想的简单了,可是分别这么多年,突然父女相见,我心理上还真有点缺乏准备。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听你的。”
林姝用手指指丈夫,埋怨地说:“还亲生父亲呢,真是个榆木脑袋,平时的机灵劲都哪去了?血脉相连懂不懂?有这个基础还怕不亲?女儿来了,你这个父亲必须亲自去接去送,全程陪同,必须要住到我们家里来,酒店再好也不是家。在美国,她妈妈是亲人,在中国我们就是亲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也说了,父女分别这么些年,现在就是你表现父爱和亲情的时候,我们这个家必须要让她感到家庭的温暖。是不是?”
阳光仿佛恍然大悟,眼神感激地望着妻子,发觉老婆不说就不说,一说不仅滔滔不绝,还真有些道理。他心里的所有担心,看来都是多余的。阳光一路搀扶妻子回到二楼母婴房间,陈妈正跟床上的儿子正玩得欢,林姝对旁边看热闹的陈三妹说:“三妹,去把旁边空着的卧室打扫打扫,换上新的床单被子,我们美国的女儿回北京读大学,要在成都家里住几天。记住,洗漱用品、毛巾必须是新的,一色新啊。”三妹哦了一声,赶紧向旁边的两间卧室走去,并问:“林老师,先收拾哪间?”林姝不假思索地说:“离我们卧室近的那间。”
阳光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欢喜地上前抱起床上的儿子,对着小脸蛋就是一阵亲,儿子不舒服的躲闪着,用小手胡乱推着两只小脚乱蹬。引得妻子又是一顿嗔怪。回到楼上的阳光,尽力平复着不断上涌的幸福感觉,一边思忖着一边给女儿的手机发出短信。
迪儿,闻知你报考中国北京大学,爸爸又是欢喜又有担心,欢喜的是我的女儿如此胸有壮志,担心的是害怕你不能如愿。这些年,爸爸不知道在梦里梦到你多少次,每一次醒来都是失落、酸楚,你离开时还是小学生,回来时已经是大学生,这让爸爸是多么的惊诧和欢喜?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何时登机飞到北京,请务必告诉爸爸。亲爱的迪儿,爸爸想你……
爱你的爸爸!
即日
不到一个小时,女儿阳迪即回了短信。
亲爱的爸爸:你好!
八月中旬,我已收到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转来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上边是我选择的国际贸易专业。爸,我机票已定,本月24日飞北京,计划提前一周到北京,想先在北京住几天再去北大报到。然后游览下故宫、长城、天安门广场看升国旗,虽然我是美国国籍,骨子里仍是华夏女儿。爸,你不用专门抽时间火急火燎来北京看我,我们父女完全可以等到都有空闲时见面,北京、成都都行。我们现在可以先加个微信,就能在视频里相见,效果是一样的。爸,我也想你。
爱你的女儿 阳迪。
阳光看完短信,脑子嗡嗡的一片乱麻,顿时不禁胡乱猜想起来。难道女儿不想见我?还是女儿手上经济吃紧?她妈是个守财奴,对女儿抠是完全可能的。可是女儿,爸爸想早一点看到你呀,你怎么能理解父亲一颗多年未见女儿的心?再说,爸爸已经不是你离开成都时的那个爸爸,爸爸现在已经今非昔比。阳光接着又给女儿发了短信,不容商量的告诉女儿,他提前女儿一天到北京,一定亲自去机场接她,因为不放心。
女儿只回了两个字:好吧。
阳光这下松了口气,立时放下心来。接着他上楼来到母婴卧室,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妻子,让她看看他们父女对话。林姝看完把手机还给丈夫,满意的笑笑说:“这就对了,这才是我想看到的,该有的父女情。”陈妈守着儿子,两口子一起来到旁边卧室,看了看三妹打扫整理好的阳迪房间,一看到阳迪那张照片像框,林姝点点头说:“挺好,一定让女儿有这种回家的感觉。吃了晚饭,我们一起去商场看看,给女儿买些衣服和鞋,算我这个阿姨给女儿的见面礼。”
站在旁边的阳光点点头说:“老婆,你不用看我,你说了就算。”林姝想了想说:“记住,我现在怎么对待我们的女儿,将来我儿子回来,你也一视同仁。”阳光想也不想就说:“那是当然,谁让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的儿子真幸福,以后他的世界里既有哥哥,又有姐姐。哪怕以后我们都不在啦,他还有两位最亲近的人。”林姝顿时乜斜丈夫一眼,不满地说:“乌鸦嘴。呸呸!”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阳光安排好家中和公司的事情,心急如箭的提前一天飞到北京,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住下,这里离机场近比较方便。冲了个澡出来,换上衣服就迫不及待给女儿发个信息。第二天早早赶到首都机场,坐在咖啡屋里品着咖啡,一边等候女儿的国际航班。女儿走的时候才小学五年级,弹指一挥间,如今回来已经十八岁,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啦。
当滚动字幕显示班机还有一刻钟到达时,阳光急不可待的等到航班指定出口外,站在那里不住张望进出往来的工作人员。国际航班还争气,仅延误了十分钟。当大群旅客涌出时,阳光的心就咚咚跳起来,喧哗的人流里,当女儿那张熟悉的脸出现时,父女都愣了愣,立即互相快步迎上前。“爸……”女儿目光有点迟疑不决,阳光情不自禁喊出了一声:“女儿,是我。”自从知晓了手机号,阳光就跟女儿发起几次视频通话,视频跟眼前现实还是有区别的。接下女儿拉杆箱,阳光又忍不住一只手抱抱比自己还高的女儿,女儿眼圈一下红了,刹那间阳光强忍着,心里一阵酸酸的。
回到国贸大酒店,阳光递给女儿门卡,将拉杆箱带到女儿房间,他吩咐女儿冲个澡休息休息,再去吃饭,自己回自己房间等女儿。在酒店吃午饭时,阳光问阳迪:“你这几天如何安排?”女儿忽闪忽闪大眼睛说:“我想去看看故宫和游览长城,爸,我跟你说过的。”阳光耐心地说:“还有七、八天时间才报到,看故宫游长城,大学四年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已经订了下午我们回成都的机票,跟爸爸先回家。”阳迪一下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说:“等几天又飞回来报到入学?老爸,你不会吧,也太浪费钱了?”
阳光笑笑说:“女儿,跟弟弟和林阿姨比,钱重要?人重要?还是跟爸爸回家重要?钱什么时候都可以挣,人不一定天天都能见面。听爸爸话,阳迪。”女儿咬住嘴唇一个劲摇头,无可奈何盯住眼前的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