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细说革命家史沧海桑田
作者:力衡   爱让人断肠最新章节     
    阳光有种预感,老板主动找他一定有事,几年来从没有主动找过他,具体什么情况他很难判断,但肯定有事发生。
    带着满腹狐疑、甚至些许不安的心情,阳光准时来到圣德堂药业集团的楼顶花园,董事长钟伟正凝望蓝天白云,正静静的等着他。阳光走过去低下头轻轻唤了声:“老板。”钟伟一扭头对阳光点点头,说了声:“来了,坐,自己倒茶。”一个雕着龙凤的银壶,外加两个杯子,阳光坐下拿起茶壶先给钟老板的杯续好茶,又给自己的空杯倒上。
    阳光喝了口茶说:“好茶。”就不再说话,慢慢静待着钟老板的声音。此时煦日融融,阳光明媚;微风习习,柳絮飞舞。阳光仔细的打量沉思中的老板,大自己不到十岁的年龄,两鬓开始斑白,前额头发越来越少,心里不免感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
    两个人品了会儿茶,钟伟看看阳光缓缓的说:“我刚从北京回来,去看看住303医院的我大哥,八十一啦,估计没多少日子了。他也明白躺在病床上,拽着我的手紧紧不放……今天找你来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关于我们这个革命家庭,社会上传言很多很神秘,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关于我们这一辈的事情,你都多少也应该知道一些。”
    阳光身体赶紧往前倾倾,这可能是两人相识多年来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老板讲自己的家庭,机会难得稍纵即逝,他非常认真仔细的听他讲述起来……
    亲生父亲张崇志是湖南省醴陵人,出身半耕半读的中农家庭,进师范学校后接受革命理论并入党。后参加南昌起义并任连党代表,起义军兵败潮汕时,因头部受伤藏于战场尸体堆中,眼见追兵过来急中生智抓尸体血糊于脸上,装死至深夜爬出尸丛至老乡家获救,被老乡藏于地窖一月后,一路靠打工挣钱乘船逃往香港,后又辗转上海寻找到党组织,被周恩来派往鄂豫皖苏区红四方面军任师政委。
    长征中红一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会师后,在张国焘分裂主义的斗争中,积极支持“天下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正确主张,后受到毛主席的称赞和肯定。生父一生参加过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建国初期离开军队任职西南地方省委主要负责人,是文革前为数不多的政治局委员、直到文革爆发下台,后平反恢复副国级职务,前些年病逝于北京。
    生母出身是大地主豪绅家庭,做为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女大学生,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后入党并被组织上送往延安抗大学习。期间和闺蜜同学一起,两人经组织批准,与时任抗大领导的生父及养父同时双双结婚,林彪校长和罗瑞卿教育长做证婚人、并赠送两对新人两对新被,林校长赞扬“两对新人是抗战中结成的志同道合革命伴侣,开了学校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先河。”在当时抗大引起一阵师生津津乐道的佳话,原来延安老革命多,女同志少,有文化的女学生少之又少,成为各部门机关干部纷纷关注和追求的理想对象。期间跟随父亲的部队,一边打仗一边工作,至解放后生育我们九个儿女。我们九个子女中,父亲将三个儿子送给没有孩子和儿子的战友,我是最小的儿子,解放后一出生就被生父生母送给战友养父母。
    我们这个革命家庭如今看颇为传奇,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复杂是一般没有那种特殊经历的老百姓很难理解,简单就是生父母、养父母都夫唱妇随一辈子。
    那时候,养父母在西藏工作,就仍把我放在生父母家中代养、上小学,我闹不明白养父母和生父母的区别,但觉得养父母对我更好更亲。生父每次看到我都叫:“小九,九儿。”我还奇怪就问养母咋回事?我们家不就我一个小孩吗?张父为什么那样叫我?养母含含糊糊地说:“都一样,都一样,怎么叫都成、怎么叫都是一回事。”搞得我愈发懵懵懂懂、稀里糊涂。读中学时随养父母调往北京工作,到了首都生活。文化大革命中,生父母、养父母都受到冲击和批判,生母在成都不堪迫害跳楼自杀,养父在北京受迫害致死。
    恢复高考我考上川大,养母干脆要求调回成都工作离开北京伤心地,我毕业可以分配到省委工作,但我坚决要求做外贸工作,后下海开公司经商。生父母、养父母革命一生在文革中的遭遇,对我影响最大,特别是在青少年成长阶段,从红二代到狗崽子的巨大落差终身难忘。那一刻起,父母被揪斗被关押,我完全众叛亲离,被全世界所抛弃……心里面失去安全感,感到什么都没保障,什么都靠不住……
    遇上改革开放市场经济,是人生赶到了好时候,我活着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赚钱,任何时候只有钱不会背叛我。能让自己安心的只有身上的钱,只有足够的金钱,才能充实自己的内心,也只有金钱,能保证自己和家庭长久安宁和幸福,有钱才有生活的底气。
    几年前送走九十多岁的养母,环顾我的兄弟姐妹,经历各不相同,被时代的洪流决定着各自的命运,都在北京、上海、深圳和国外四分五裂。上周八十岁的大哥病危入医院,退休的总参少将,就是咽不下最后一口气,牵挂我这个家中抱养出去的老小。直到我从成都赶到北京他所在的医院里,看到我的出现,病榻上的老大哥强睁着泪眼,颤抖着伸出枯萎的手,握住我这个幺弟弟的手,嘴唇嚅动就是说不出话,最终闭上了眼睛。在大嫂侄子侄女的泣不成声中,我既亲近又陌生,坐在那里很现实又神志恍惚,禁不住流下眼泪……老实说,生在这个革命家庭中的九兄妹,除去文革中两个死去的、没有一个活得顺畅安逸,只有下海经商的我,生活稍微称心些。
    钟老板讲完,有种一吐为快的感觉,突然张口说:“能给我支烟吗?”阳光下意识地瞥瞥茶桌上的烟,连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老板,又抓起打火机给他点上,看着他惬意的抽起来,仿佛要挥去胸中的郁结。阳光在一旁百感交集。
    抽完烟的钟老板按灭烟蒂,神情完全恢复了正常,看着阳光想起什么的嘱咐到:“听说弟妹有身孕了,这是个值得庆贺的事,你们这个年龄添丁进口,真羡慕死人。我没有什么东西拿的出手,但礼还是要送的,这个金丝楠木匣里,装的是男女婴儿都可以戴的长命锁、宝宝镯、转运红绳,老物件东西精制寓意又好,朋友送我的,你正好用得上转赠给你吧,不要嫌弃。”
    阳光一时很感动,接过匣子说:“老板,怎么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