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赶到医院,柳学冬根据虞红豆提供的位置见到了二女。
楼道的长椅上,胧月暻右臂绑着夹板,吊在胸前,额头上的淤青也已经上过药了。
虞红豆站在她身前,正把手里的矿泉水和药递给她。
柳学冬快步走过来。
听见脚步,胧月暻看见柳学冬,嘴角顿时瘪起,眼泪包不住地流了出来。
“柳学冬!”
她喊了一声。
柳学冬摸摸她的头,先看向虞红豆:“医生怎么说?”
虞红豆无奈地瞥了胧月暻一眼:“还好,不严重,只是轻微骨折。”
“怎么弄的?”
柳学冬看着胧月暻的手臂。
胧月暻纤细的眉毛一竖,气冲冲正要开口,却被虞红豆把水瓶塞进手里:“我来说吧,你先吃药。”
虞红豆是怕她在气头上,添油加醋说不明白。
虞红豆给柳学冬讲述了原委。
今天胧月暻有课,上课时话题不知不觉拐到了觉醒者方面去——这在学校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同校就有觉醒班,但对于大多数只是普通人的学生来讲,对觉醒者和天赋的相关话题依旧兴致满满,以至于很多老师在课堂上都会遇到此类问题。
比如胧月暻今天遇到的就是,有学生问起了东瀛神话,东瀛神话里有哪些更像是真实存在过的觉醒者,他们的天赋又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下课铃响起,胧月暻抱着教案走到楼道里时,还有几名学生围过来继续问。
但这次他们的问题更深入了,话题从神话故事中疑似觉醒者的“神”的善恶,延伸到觉醒者是否真的能和普通人和谐共处上。
耳濡目染的胧月暻当场就否定了学生的恶意揣测,但学生却不依不饶,列举出好几起国外觉醒者与普通人发生纠纷的实例,言语中全是对觉醒者以及学校开设觉醒班的不满。
当听到这时,胧月暻忽然回过味来,警惕地拉住学生问他是不是和启示派接触过。
学生就忽然激动起来,想挣脱胧月暻的手,拉扯间胧月暻不慎被推下了楼梯,才导致受伤。
听到这,柳学冬终于松了口气。
自从和九处摊牌后,柳学冬一直埋藏心底的压力减去了很多,但并未完全消失。
以前是因为协会,现在还多了个潘多拉,他之所以能一直正常生活全是因为在大夏这个相对安稳地环境里,但也不代表完全没有威胁,所以他一直在刻意避免将家庭卷进来——虽然这无法真正做到,毕竟虞红豆就是九处的一份子。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柳学冬在和塔纳托斯或潘多拉等“外人”的接触中,也从未暴露过自己还拥有家人这件事,而九处也在保密这方面做得很好。
所以在得知胧月暻受伤后,柳学冬第一时间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方面,在得知真相只是一起偶然的纠纷后,他才卸去了压在心口的石头。
虞红豆知道柳学冬想问什么,于是继续说下去。
“人已经带回去了——我是说警局,不是特管局,毕竟只是一名学生,也不是有意伤人,只能由警务部门出面,走例行问话流程。”
柳学冬抿着唇:“得查他过去一段时间的行迹和社会关系网。”
“我知道。”虞红豆默默点头,“特管局已经查了,他前段时间确实有出国旅游的经历,但境外的事就不那么好查了,他现在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什么启示派,和小暻只是进行了一次正常辩论,也是小暻先动手拉他的。”
柳学冬想了想:“让陶萋萋……”
“没意义。”虞红豆摇摇头,打断道,“这名学生在国内这段时间的行迹没有问题,也没接触过有问题的人,就算他真的和启示派接触过,也是在国外发生的,我们没有证据。”
“就算真的通过萋萋把他的嘴撬开,得到确定的答案,我们也拿他没办法——就像他说的,他今天只是和小暻辩论,没有任何违法的行为。”
“我们现在顶多只能把他列为重点观察对象。”
柳学冬默默点头,他有些关心则乱了,虞红豆说的在理,这人说到底也只是一名学生,他只要没有公开宣扬启示派那一套理论,没有到处拉拢人员加入,就无法被定性为非法组织成员。
特管局不可能因为一个人表示出不喜欢觉醒者,就随便抓人。
这也是启示派最令人头疼的地方。
虞红豆在胧月暻身边坐下,闭目揉捏眉心:“小暻这件事不是个例,这段时间特管局严查市内非法组织传播的情况,以片区为单位进行排查走访,不查不知道,结果挺吓人。”
柳学冬低头看去,虞红豆苦笑:“对觉醒者持排斥态度的民众居然超过了百分之十,有将近百分之六十的人站中立,不排除也不完全接受,觉得还需要时间观望。这还是大夏尽了最大努力宣传的结果。”
她把双手摊开,语气很无奈:“你说那百分之十几全是接触过启示派的人吗?肯定不是,有人无法接受觉醒者是难免的。但你要说这些人里一个接触过启示派的人都没有吗?这谁又能说得清楚?”
“不过小暻这件事也跟我们敲响了警钟,没想到启示派的影响已经蔓延到学生群体里了,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估计局里马上会针对这件事有更大动作。”
虞红豆的话却让柳学冬联想到了更多——就连大夏都这样,那国外只会更严重。
距离柳学冬第一次听到“启示派”这个词到现在,才不到一个月。
解脱,然后升华。
觉醒者的出现侵占了本该属于正常人的资源,使正常人的利益遭受损失,所以要清除觉醒者,抢走他们的天赋,让这个世界回归正常。
启示派的理念俨然就像一种扎根在普通人脑海中的污染,一旦这种念头冒出来,就很难再压下去了。
就像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这个词出现在脑海,柳学冬不禁眼皮一跳。
头一次的,他对王利川望气看见的“战争”有了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