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蜘蛛不会冒险去和猎物角力。
它会寻到一处绝佳的位置,织好密不透风的网,耐心等候猎物主动撞上来,等到猎物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时,它才会上前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给予致命一击。
“你说的对。”
库博佐亚舔了舔唇角干涸的血渍:“上面确实不适合我发挥。”
柳学冬不作理会,他瞳孔聚拢,谨慎地观察起四周。
一串露珠悬浮在空气中,间或滴下一粒;落下的枯叶像是撞上无形之物,磕碰成几瓣碎片,坠入地面;树枝像是被缠绕紧绷,风吹过时微微颤抖。
数不清的丝线缓缓出现在视野中,在这一片区域,围成了一张致命的大网。
“脚印是你故意留下的?”
柳学冬低声问道。
“有区别吗?”库博佐亚咧开嘴角,“反正你都会找过来。”
柳学冬点点头,不紧不慢地挽起袖子:“麻烦快点,我赶时间。”
“唰——”
回应他的是三道疾射而来的冷光。
库博佐亚抬手时柳学冬也跟着动了,他轻巧往后一跃,闪身躲进树干后。
随着三声闷响,树干上钉入三枚特制的刀片。
柳学冬瞥了一眼上方,两指一捻,拔出一枚刀片夹在指缝,然后顺着树干飞快往上爬去。
他赌对了。
库博佐亚小腿受伤,行动不便,树干上果然没有布置丝线。
利用树干的遮挡,柳学冬爬到高处,刚抬头去看库博佐亚的位置,又是数枚冷光掠来,他赶紧又把头缩了回去。
库博佐亚手里捏着刀片,死死盯着柳学冬的位置;“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柳学冬轻笑一声,没有接话,继续往上爬去。
这些红杉不知长了多少年,几乎每棵都有几十米高,柳学冬速度飞快,只三两下的功夫身影就消失在了茂密的树冠中。
库博佐亚紧张地注意头顶,忽听一处传来动静,便立刻转头,却只看见一道模糊的黑影从这棵树跳到了另一棵树。
他在靠近。
库博佐亚不敢继续待在树下,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朝中间走了两步,手里的刀片随时准备扔出。
头顶树叶中窸窸窣窣,是柳学冬在不停变换位置。
忽然,库博佐亚余光瞥见身后一道黑影快速落下,他立刻转身,甩手掷出刀片。
“噗!”
刀片精准扎入黑影,但当他定睛看清——只是一件裹缠着树枝的外套。
库博佐亚神情一紧。
柳学冬的身影从库博佐亚左侧的树干后出现,他在树干上一蹬,掠来的速度飞快,以库博佐亚受伤的腿已经来不及转身。
半空中柳学冬挥动手臂,夹在指节间的刀片破开寒光抹向库博佐亚的脖颈——只要他一转头,咽喉要害就会主动撞上来。
“哈……”
耳边传来库博佐亚的轻笑。
疑虑在柳学冬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二人的身影撞在一起。
柳学冬心头猛跳,迎面出现的是库博佐亚计谋得逞的狞笑——他的腿根本没有受伤!
“噗——”
像是毒蛇终于露出的獠牙,一柄一直被库博佐亚藏在臂弯的蝴蝶刀刺入柳学冬左胸,柳学冬一言不发,最后时刻拧腰发力,一脚将库博佐亚抽飞。
二人身影一触及分,柳学冬站稳后摸向自己胸膛,库博佐亚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也重新爬了起来。
虽然被踢得胸口发闷,但库博佐亚却开心大笑:“瞧瞧,没长进的黑曼巴毒素即将要了你的命,小乌鸦,需要我替你给塔纳托斯带话吗?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柳学冬没说话,他小心摸了摸胸口,然后探手入怀。
不多时,他从内兜里把电话连带着插在上面的蝴蝶刀一起摸了出来。
库博佐亚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
柳学冬将蝴蝶刀拔出来,用另一只手举起电话,平静地看向库博佐亚:“赔钱。”
在库博佐亚看不到的地方,柳学冬藏在小臂后面的蝴蝶刀刀尖处,一滴殷红的血液正顺着刀刃滑下。
二人沉默对视一秒。
库博佐亚忽然转身就跑。
柳学冬拔腿直追。
在一颗红杉前,库博佐亚纵身跳起,攀住树干往上爬了一段距离后,再次蹬腿跃向另一棵树。
身后风声渐近,他仓促回头一看——柳学冬已经逼近。
库博佐亚心中升起了一丝慌乱,因为从他开始动的那一刻起,他的布置就已经失去了作用。
柳学冬显然已经看破了这一点。
看似密不透风的丝网中处处都是危险,但只要跟着库博佐亚的行动路线,那就一定是安全的。
所以之前库博佐亚原地不动时,柳学冬还会觉得棘手,但此时库博佐亚既然动了,那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抓住。
库博佐亚心底一沉,再一次从树干上跃出时,半空中他回身甩手掷出最后两枚刀片,想要将柳学冬逼退。
但柳学冬这次竟然不做闪躲,只是抬起一只手臂挡住面门。
“噗!”
刀锋入肉声响起的同时,库博佐亚的脚踝也被柳学冬擒住。
柳学冬手臂发力,将库博佐亚往自己怀里拽来。
“嘭!”
先是一拳擂在库博佐亚小腹。
“啪!”
又是一膝撞在他面门。
就像之前的潘多拉,半空中连借力都难,更别说抵抗。
最后,柳学冬一肘敲在库博佐亚背上,将他打得径直往下坠去,自己也沿着他下落的轨迹往下掉去。
半空中库博佐亚大叫着挥舞手臂,像是想改变姿势。
忽听“嘣”的一声闷响,他的一截小腿突兀地与身体分离,泼洒开一片鲜血。
柳学冬冷眼看着,微微侧身避开那根丝线,以库博佐亚的身体为缓冲,轻巧落到地上。
不给库博佐亚继续挣扎的机会,柳学冬先是拔出扎在手臂上的刀片,夹在指间一把插进库博佐亚的大腿,然后翻转手腕,甩开蝴蝶刀露出刀尖,一下捅进他的小腹。
库博佐亚呼吸一滞,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他仿佛瞬间忘记了断腿的痛苦,连近在咫尺的柳学冬都不再去管,双手慌乱地撕扯开身上的黑袍。
柳学冬冷眼看着。
只见那黑袍下是一件贴身的武装背带,背带上整齐排列着的收束袋里,装着统一样式的密封金属小瓶,瓶身上还贴有标签。
库博佐亚用颤抖地手抽出两枚小瓶,拧开上面的密封盖就要往嘴里倒。
柳学冬一把抢过。
他扫了眼上面的标签,确认无误后仰头一口饮尽。
“不——!!!”
库博佐亚发出惊恐绝望的咆哮。
“胆小鬼。”
柳学冬冷漠地将空瓶丢到库博佐亚身上。
“其实你差点就赢了。”
“可惜你没有长进,以前是胆小鬼,到死了也是胆小鬼。”
库博佐亚死死盯着柳学冬,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眸子里。
“你怕死怕得要命。”
柳学冬轻笑,和这位老朋友做着最后的道别。
“最好的毒药就该没有解药,你总把这句话挂嘴边,所有人都以为中了你的毒就必死无疑。”
“哦,你还拿自己试毒,这真是太疯狂,太不要命了。”
“可其实呢?你一直把解药带在身上。”
“我理解,这是最好的办法。让人们害怕库博佐亚这个名字的同时,你也给自己留下了最保险的措施。”
“同时,没有人知道你其实怕得要死。”
“但是啊,小水母……”
柳学冬缓缓吐出一口气。
“在训练营时,很早就教过我们。”
“一名清道夫,越是怕死,就越是活不长。”
“你已经算运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