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沉默了好久,胧月暻都要怀疑是不是已经被挂断了,但柳学冬却依旧等待着。
终于,还是电话那头先沉不住气,听上去像是一个鼻音很重,有一定年纪的男人:“很久没来苏黎仕了吧,这个暗号早在五年前就没用了。要不是我确定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一定会觉得你是来干掉我的。”
柳学冬淡淡道:“说位置吧。”
“奥罗巴广场,刀锋战士音像店。”
挂断电话,柳学冬站起来看向胧月暻:“你是在这等我回来,还是……”
话音未落,胧月暻抢答道:“一起!”
柳学冬点点头,他拉开旁边矮柜的抽屉,顿时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射出来差点没晃花了胧月暻的眼睛。
把抽屉挤得满满当当的赫然是一堆被随意堆积在里面金条。
柳学冬随手摸了三根塞进兜里,他朝胧月暻招招手:“走着。”
……
半个小时后,二人在音像店门口站定。
这个时候广场上人已经不多,周边的店铺大多数也都打烊了,这家音像店的门也紧闭着,但蒙着报纸的窗户里依稀透出微弱的灯光来。
“还真叫这名字……”
胧月暻望着头顶招牌上的名字喃喃自语。
“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那招牌上贴了张特意放大了的《刀锋战士》海报,几乎占满整个墙面,但很多地方都已经褪色了。
柳学冬上前敲门。
屋里响起脚步声,还是那个鼻音很重的男人,他隔着门对外面说道:“已经打烊了。”
柳学冬回道:“是我,买咖啡那位。”
门内沉默了一阵,片刻后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单薄睡衣,看上去已经六七十岁的老头出现在二人面前。
他的头发花白,略微有些秃顶,但依旧一丝不苟地往后梳成了大背头,鹰钩鼻上是一双锐利的双眼,此时正玩味地打量着柳学冬。
柳学冬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老头藏在兜里的手,那里被某种硬物顶出了一个凸起,正对着柳学冬的胸膛。
“生面孔。”老头语气冷漠,“我一般不做生面孔的生意。”
柳学冬摸出一根金条:“能知道暗号就说明我和你做过生意。”
老头视线从金条上扫过,眼底的贪婪一闪而逝,他想了想,终于笑了:“你说服了我,进来谈吧。”
说罢,他侧身把路让了出来。
柳学冬领着胧月暻走了进去。
店里的空间并不大,正对着门的位置是吧台,左边墙上贴满了老旧的电影海报,右边墙的架子上是密密麻麻的碟片盒。
中间靠近吧台的地方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散落着几个啤酒罐。桌子对面是一台电视和dvd,上面正在播放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柳学冬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随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声音给调大了。
胧月暻见柳学冬也坐下了,她看了看左右,也坐了下来。
而那个老头把门关上后却没有过来,他就站在门边,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盯着柳学冬。
他不说话,柳学冬却开口了:“阿图尔·迪伦马特,瑞仕境内资历最老的几个边缘人之一,你的同行和客户更喜欢叫你老泥鳅,因为你太滑溜,隔三差五地就换地方,就连你的客户都很难找到你。”
阿图尔眯起双眼:“那你呢,我的朋友,怎么称呼?”
柳学冬托着下颌:“我们做过生意,让我想想……卢卡斯·齐默曼,还记得吗?”
“齐默曼?”阿图尔目光一沉,眼神也变得警惕起来,“你叫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名字属于当年那个住在富豪区的有钱老绅士,可惜他早就死——”
声音戛然而止,阿图尔的脸色变了变,半晌后,他吐出一口气,一直因为戒备而紧绷的肩膀也垮了下来:“好吧,我知道你是谁了……当年要不是我把消息卖给你,那位老绅士说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难怪你还用着那时候的暗号……”
阿图尔走了过来,在柳学冬对面坐下。
“现在的暗号是什么?”柳学冬随口一问。
阿图尔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四万法郎的动作片在哪儿买。”
“……”
柳学冬沉默了一下:“……你取暗号的水平和你的店名一样烂。”
“嘿!”阿图尔拍了下桌子,“《刀锋战士》可是经典好吗,你知道什么叫经典吗?”
柳学冬没搭理他:“说正事吧,现在的消息已经涨到四万法郎了?”
阿图尔的脸上挂上了生意人的笑容:“纠正一下,是四万起。这么多年过去,就连我最常去的那家披萨店都涨价了,还有什么不能涨的?”
“随便吧。”柳学冬伸手把剩下两根金条也掏了出来,直接拍在阿图尔面前。
金灿灿的反光映在脸上,阿图尔的双眼顿时亮了。
只听柳学冬说道:“我要问的事情不少,就不一条条算了,我们谈半个小时,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阿图尔恋恋不舍地从金条上收回视线,他警惕地瞥着柳学冬:“你要问什么?”
柳学冬抬眼看着他:“白头鹰。”
阿图尔一愣,他思索了一阵,狐疑地打量着柳学冬:“那位老绅士是被清道夫协会的人干掉的,所以你是清道夫没错吧。可如果我消息没错的话,最近白头鹰和清道夫协会联手做了不少事,既然你是清道夫,为什么要打听白头鹰的事?”
柳学冬冷冷回道:“少打听。”
阿图尔耸耸肩:“好吧,反正你们协会和白头鹰的关系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抓起啤酒往嘴里灌了一口,说起来:“从前端时间开始,欧洲范围内的白头鹰探员就变多了起来——主要集中在西欧这片,表面上看他们依旧像是在搜罗觉醒者,但突然增派这么多探员,肯定是有其他原因,我猜测他们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阿图尔摊手笑道:“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就不清楚了——或许那些大势力知道内情,因为就在白头鹰增派人手后不久,九处也突然主动和女王冠冕联手了。白头鹰在欧洲范围内活动,他们肆意抓人的行为引发了很多起恶性的觉醒者事件,弄得那些官方组织焦头烂额,所以九处抛来的橄榄枝就像是雪中送炭,女王冠冕很痛快就答应了。”
“要不怎么说白头鹰最忌惮的就是九处呢?在九处的协助下,女王冠冕很快就肃清了日不落帝国境内的白头鹰小队,有了这个完美的案例,拿破仑之剑也很快和九处建立起了合作关系,现在正和九处对付高卢境内的白头鹰小队。我听说焚书人联合会也收到了九处的邀请,不过好像还在洽谈阶段。”
说到这里,阿图尔忽然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一来,对我们这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柳学冬略一思考就想明白了:“鹰崽子全被赶过来了?”
“没错。”阿图尔无奈道,“我现在走在街上,看谁都像是白头鹰;但凡看到个亚洲面孔,我都不敢和他们对视,就怕是九处的人。就因为这个关系,好多边缘人都选择暂时沉寂了,我也好多天没开张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和你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