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听热闹,内行听门道。
这首《二泉映月》开头拉出来一种叹息的感觉,那是一种凄清感伤,孤寂落寞的味道。
不同于一般二胡曲子里的凄凉,这支曲子展现出来的意象更加辽阔。
张听兰屏住呼吸,静心聆听。
马绍辉也不再闹腾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年轻的时候他是大师没错,不过这么些年一直到处玩,技巧上再也没能更进一步反而有点退步。
不然他也不会把徒弟叫过来帮忙。
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至少水平在他这个年纪称得上数一数二。
《二泉映月》以叹息开头,随着音乐的继续,又像是被风吹过一样。
凉嗖嗖的。
清明时节,气温本就不高,秋雨过后空气也凉凉的。
《二泉映月》把这种凄凉的氛围渲染得更加强烈。
曲子第一部分,像是在讲故事,热闹的公园里,好像只剩下拉二胡的人。
天地苍茫,人潮汹涌,而演奏者孤零零地坐在那里,更显得孤独。
但直到这里,音乐还是比较淡然的。
接着音乐就开始变了,节奏变得激昂起来。
很多人都以为《二泉映月》是一首很悲伤的曲子,其实并不尽然。
悲伤的那一版并非原版,其实代入阿炳的视角就很容易理解了。
作为一个街头卖艺的瞎子,阿炳在接到录制邀请的时候,会是哭哭啼啼心如死灰的状态吗?
显然不会啊!他的原版曲子,其实是有开心在里面的,一种他的音乐终于有人欣赏了的快乐。
悲伤的曲调,略有欢快的旋律,曲子中的豁达、悲愤、悔恨、淡然交织在一起,这才是《二泉映月》。
改编的《二泉映月》也好听,只不过他并不是阿炳当初拉这支曲子的心情,新版太悲伤了,听得人潸然泪下,像是一支全新的曲子。
许诺拉着二胡,马绍辉脸色都黑了下来。
自己输得不冤啊。
就算是拿出全部实力,估摸着也就跟这小子差不多。
马绍辉有点挠头了,他是见猎心喜,试试小伙子的水平,后来觉得水平挺高,就打算让自己徒弟过来看看,看看有没有培养的价值。
结果他倒好,直接给徒弟拉懵了。
马绍辉瞥了一眼听得无比认真的徒弟,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妖孽。
《二泉映月》拉到最后,一种在压抑与沉默之中的爆发出来的淡然展现出来。
这种淡然不是妥协,这是一种对命运抗争以后的看淡,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二泉映月》在这样复杂的情感交织之中达到了高潮,一声沉重的低音,像一只大手,把众人拽回了现实之中。
观众们这才如梦苏醒。
眼前还是熟悉的景色,熟悉的公园。
《二泉映月》就像是在讲故事,把他们带进了主角的人生经历中。
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好!”
观众开始使劲鼓掌。
张听兰一脸震撼,“小许,这支曲子是你写的?”
作为一个合格的文抄公,许诺答应得毫无心理障碍,“没错。”
“太厉害了!”张听兰美目中异彩涟涟。
“你老师是谁?”
许诺摇头,“我没有老师。”
张听兰问的自然不是学校里那种老师,她问的是真正的老师。
也就是师承何人,比如张听兰的老师就是马绍辉。
这种师徒关系,比学校里的老师不知道密切了多少倍。
其实直到现在,师徒值依旧有存在的意义。
学校里的是普适教育,讲的都是基本的东西,主要是要所有学生都能听懂。
但是听懂跟精通,中间还差了很多层次,拜师学艺,就是弥补这个巨大鸿沟最好的办法。
不是老师不想在课堂上教,一来是是课堂上学生水平不一样,没办法细讲。
二来嘛,老师也不会把自己珍藏的技术就这么轻易讲出来。
张听兰问他老师是谁,就是认为他肯定是有老师教。
这是对他水平的认可。
许诺的回答,让马绍辉炸毛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不是。”
马绍辉冷笑两声,“让我猜猜,是王老头的徒弟?还是赵老头新收的弟子?”
许诺摇头。
“或者说陈老头?”
“您就别费劲了,都不是。”
“嘿,除了这几个人,我还真不知道拉二胡的老家伙们谁有这个本事教出你这么个怪物来。”
“真没老师?”张听兰仔细打量许诺。
“没有。”许诺否认得很干脆。
“那你有跟这些大师们学过吗?”张听兰又问。
“也没有,我自己学的。”马绍辉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腾一下跳起来,“你放屁!”
老头子气得都爆粗口了。
许诺嘿嘿一乐,“张老师,我可没说假话,真没人教过我。”
张听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好吧,我相信你说的了。”
“你就是耳朵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马绍辉气鼓鼓的,“这小子心脏着呢!”
许诺不乐意了,“我怎么就心脏了?”
马绍辉墨镜也不戴了,眼睛一瞪:“你搞偷袭!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许诺哭笑不得,“真没有。”
“你小子就是听说我在这边拉二胡,偷摸过来砸场子!”
“等会,大爷,是你自己找过来的啊。”许诺两手一摊。
“哼,你就是知道我喜欢二胡,故意的!”马绍辉还不服气。
张听兰看着许诺,“小许,你这个天赋太惊人了,有没有兴趣跟我学学二胡?”
许诺头摇得像拨浪鼓,“谢谢您了,不过我没那个时间。”
马绍辉惊了,“小子,我徒弟可是大师级的高手,你可想清楚了啊!”
他叫徒弟过来,就是准备培养这小子,前面都是跟他闹着玩呢。
按他的想法,这小子既然没有师承,一听自己徒弟要教他,肯定是喜出望外满口答应,谁想他竟然拒绝了。
直播间里一片哗然,“卧槽,张听兰居然要收徒?”
“牛逼了啊,张大师几个徒弟,都已经是圈内高手了。”
“诺言直接拒绝了,这魄力牛逼!”
“哎,也正常,他现在的发展,哪里是二胡能够束缚的啊。”
“二胡虽好,对他来说,也不过如此吧。”
被拒绝的张听兰愣了一下,扭头看着许诺,试图从墨镜和口罩下面,看出来他的内心。
“喂,小子,这机会很难得的。”马绍辉忍不住道。
张听兰忽然笑了一下,“看样子二胡入不了你的眼啊。”
许诺摇头,“其实我挺喜欢二胡,不过对于我来说,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张听兰沉吟了一下,“好吧,看出来了,二胡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确实有点小,听我拉一曲吧。”
说罢张听兰摆好姿势,认认真真地拉了一曲。
大师不愧是大师,马大爷吹嘘的全国第四,说不定还有些保守了。
张听兰音准稳定,毫无瑕疵,左右手配合行云流水,有点随心所欲的味道。
她拉的节奏干净清晰,情感恰到好处,再加上极佳的形象,听得人如痴如醉。
直播间里lsp们都快流口水了。
“这气质简直绝了!”
“她要是在公园拉二胡,我天天去捧场!”
“我看你就是馋。”
“这才是视觉听觉享受啊,可惜我们这公园都是老大爷拉二胡。”
一曲结束,观众们掌声雷动。
“您这一手二胡,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了。”许诺由衷赞美道。
“我自愧不如。”
马绍辉哈哈大笑,“小子,这回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吧!”
“以你的天赋,潜心练习,也许用不了三五年就能超过我。”张听兰看着许诺,试图再挽救一下。
“谢谢您的好意,我志不在此。”
张听兰遗憾地叹了口气,“师父,你这次确实发现了好苗子。可惜。”
“嗨,这小子不识抬举,回头我再给你找一个!”看爱徒有点失望,马绍辉赶紧安慰道。
“小许,听师父说你弹了几首曲子,有谱子吗?”
许诺愣了一下,“没有,我就是临时起意,随便拉一拉。”
“那你可还能记住谱子?”张听兰又问。
“呃,我没带纸啊。”
“我有我有!”人群里有个来公园画画的人开心坏了,“哈哈哈哈,我带了纸!”
许诺无语地看着他,带个纸这么兴奋干嘛。
“那好吧,麻烦你借我几张纸,我写下来谱子。”
“嘿嘿,我可是您的粉丝,一会能签个名吗?”小伙子挤挤眼睛道。
“嘿,你认识他啊?”马绍辉一愣,开口问道。
“认识,我可太认识了!整个华语乐坛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人!”
旁边人都围上去打听。
许诺一看被认出来,赶紧接过纸,拿笔刷刷刷写完了三张谱子。
“别走啊,小伙子你到底是什么人?”马绍辉一把拽住想跑的许诺。
“诺言啊!”年轻人得到签名,美滋滋道。
马绍辉一愣:“好家伙,你就是那个写歌的?”
“呃,也没错,我就是写歌的。”许诺也不装了,直接摊牌。
“老郑说的那个天才,搞半天就是你小子啊!”马绍辉回过神来,狠狠地拍了几下许诺的肩膀。
“马老师,对不住了,我这拍节目呢,谁曾想碰到您二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