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颜姝睡醒以后就被叫到偏殿去了,先来的还有颜朝、寒伽琳、寒云奈、寒青、寒婵、冷心、琉孟熙。
颜姝一来,就看见寒婵和冷心眼底一片乌青,“你们这是怎么了?”
寒婵尽量俯下身子道:“启禀殿下,我们昨天连夜把梦华山的遗骨挖了出来,我们到那里才知道那墓竟是我父亲在外的情人的。”
颜姝这下明白了,原来寒青和寒云奈也都来了是因为这个啊。这两个寒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和私生女,当初寒婵也没有接受他们进门的。如今他们的母亲死了,不知道寒婵又该怎么办。
本来以为也就这样了,但是看着众人还是一脸严肃的模样,颜姝不禁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事?”
冷心也学寒婵一样,尽量俯下身子,“殿下,我们连夜审问过了,当初他们两个的母亲带着两人好好生活在一重天,可是后来他们母亲病重,临终前就想再见寒家主一面,于是便带着他们两个一路北上来寒晶城。可是……”
颜姝有些不好的预感,“可是什么?”
“可是他们三人路过梦华山附近时,碰上殿下被人刺杀,殿下和那人的打斗余波震塌了一些山石,他们的母亲不幸遇难。”冷心以平生最快的语气说完了这些话。
颜姝全是明白了,原来这两兄妹的母亲是间接死在她的手里的。但是在这两兄妹来投奔父亲,被亲姐姐赶出家门的时候,又是她给了两兄妹机会。
颜姝叹了口气,她和寒家还真是“相爱相杀”啊。前有老家主为了救她差点死掉,从此以后病榻缠身,不得不违背良心去偷了冰晶压制,后有老家主情人因她而死。这两件事中,无论是寒婵还是这两兄妹,都该恨她,可是她的做法又让几人恨不起来。寒婵甚至因为曾经对着先王发下的誓言,必须一辈子对她忠心耿耿。
杀人诛心莫过于如此,颜姝有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恶人。如果自己狠下心来,也不至于让他们三个备受煎熬。可是自己又不是真的冷血无情,怎么可能会落井下石。
他们几个虽然聚在一起,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散开以后,颜姝又自己跑到梨园独自发呆。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已经觉醒了血脉之力,但是却依旧不会像父王一样对任何事情都是麻木的。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情感,但是就是无法做到有力回应。
寒伽琳又来给梨园的梨树修枝,刚好看到颜姝也在,于是上前打招呼,“殿下,你又来我的梨园发呆了。”
颜姝没好气道:“你种树的地方可是拆了我的宫殿来种的,我只是打了你八十板,你还敢来教训我。”
寒伽琳闻言,突然感觉手掌心又隐隐作痛了。算了算了,好臣子不和殿下作对。
寒伽琳提起大剪刀这里修修,那里修修。寒伽琳一边修还不忘一边问颜姝:“殿下你说这花明年春天能开吗?我要是拿着这花去求娶朝儿,她会不会答应啊?”
颜姝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没什么,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直接起身给了寒伽琳后脑勺一巴掌。
“我的妹妹你也敢惦记——”
寒伽琳吃痛的捂着脑袋,委屈巴巴道:“朝儿又不是一辈子不嫁人了,与其嫁给别的不熟悉的人,还不如嫁给我这个知根知底的人。而且我喜欢朝儿,我又不会像那个什么冥界使者一样欺负朝儿,虽然我只是个庶子,但是我也会努力对朝儿好的。”
颜姝突然愣住了,她从没想过朝儿以后的问题。在冰焰族历史上只有一次是公主,而那次也是男的入赘的,但是到她这里她完全没仔细考虑过这种问题。
以前听多了要嫁去天族的谣言,竟一时没考虑清楚自己若是死了,那冰焰族嫡系可不就断了血脉了吗?
颜姝心里十分挣扎,她不想像先祖那样随便找个人入赘了,然后生下孩子就坦然赴死了。
寒伽琳见颜姝不动了,于是吊着颜姝的手撒娇,“殿下,你就答应嘛,我肯定会好好对朝儿的,我要是敢对不起朝儿,我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还做着发誓的手势。
颜姝也是无奈,说实话她对颜朝完全没有没有任何记忆,因为她醒来颜朝就已经改了名字,并且还已经是被承认的二公主了。明明寒伽琳才是她从小宠着长大的弟弟,可是她也不愿朝儿受到任何伤害。
颜姝一边推开寒伽琳一边无奈道:“行行行,都随你,你想怎么追就怎么追,你想怎么娶就怎么娶,行了吧?”
寒伽琳高兴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再紧紧抱一下颜姝,“殿下你太好了,我就知道殿下最好了。”
颜姝好不容易推开寒伽琳,却又收到冥界使者来了的消息。
颜姝不在的时候,颜朝会经常帮着寒婵处理事务,这次应萧来了,颜朝本想拒绝,但是寒婵她们都要是没在,所以颜朝还是招待了一下颜朝。
颜朝本来只是正常的问候,应萧却是突然拉住颜朝的手,“阿念——我这次是来找你的。”
颜朝没想到自天宫那次后,应萧竟然还会主动来找自己。颜朝闻言带着他去了院子里,“你来干什么?”
颜朝语气平淡,根本听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
应萧两只手都藏在袖子里,“我是想跟你谈谈,你可以帮我得到颜姝吗?”
颜朝没有太多的惊讶,早就知道的事情,如今不过是直接放到明面上来说而已。颜朝平静如水,“我为什么要帮你?”
应萧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我知道我这样真的很突兀,我也知道你……你喜欢我,但是我真的非颜姝不可。我以前欠她的太多了,我只是想弥补。”
颜朝突然笑了,但是笑得很轻,“你在说什么笑话师兄,你欠师姐什么?而且你想弥补,难道不应该尊重一下姐姐的意愿吗?姐姐根本不喜欢你,你这样强求,姐姐根本不会开心,你这是恩将仇报。”
应萧连连摇头:“不对,阿念你不明白,她只是一时忘了,从前她对我可好了,她爱的人应该是我才对,虽然我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但是我找了她几十万年几百万年才找到,我历经几世才找到她,可是她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想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颜朝看着应萧,眼中是满满的失望,“师兄,你太自以为是了,你以为说出这种几生几世的事情我就会信你了?姐姐前世是天地之灵,根本没有前前世,而前世你就一直纠缠师姐的。”
如果说之前应萧还没听出来的话,那现在应萧懂了,颜朝也知道了前世的事。不同的是,他记得的不止前世,还有身为神明的那些记忆。
应萧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住颜朝祈求,“阿念,求你看在曾经的份上,求你最后帮我一回,就一回。”
颜朝往后退了几步,“你要我怎么帮你?帮你一起毁了姐姐的一辈子?且不说我会不会这样做,就算这样做了,你以为姐姐的实力是摆设吗?区区小伎俩怎么可能会中招。”
应萧感受到空落落的手,就如同空落落的心。应萧最后道:“阿念,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的模样了。”
颜朝没有太多情绪,“我怎么能不变,我们两人如果在人界也都是不惑之年了,前段时间我还收到消息,老家的宅子已经被卖了,你们赵家也因为得罪柳家而被流放南海,时过境迁,我们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听到颜朝提起从前,他突然想起从前那个天之骄女,几乎是一夜之间跌落泥潭。她被确定此生修为无法再精进一步的时候,所有人立马开始唾弃她。那时的小姑娘会跑到后山偷偷躲着哭,然后就被同样被追赶到后山的他遇见,还不忘调侃一下她,说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废物,比她还惨。
他第一次遇见夜澜,也是颜朝被欺负了,他出面和那些人打起来,然后夜澜出现打跑了他们。
现在突然想起,原来已经十年了。
从颜朝的父亲去世,颜朝随颜姝一起离开人界的时候,颜朝就在被时间改变。
应萧苦笑,“是啊,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颜朝心里很痛,她从来都是有仇报仇的。从前她不忍,但是现在应萧让他不高兴,她也要让应萧不高兴。
“其实我当年虽然修为不能再精进一步时,我也不怕的,而我当时偷偷躲着哭是因为我没办法追随夜澜的脚步了,夜澜肯定嫌弃我。但是我当时的修为已经是炼气七阶,在宗门里我也算得上是修为很高的了,但是因为你突然出现,你的安慰让我给不想说出自己真实实力,我一直隐藏,陪你挨骂,是因为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拉过我一把。”
应萧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如遭雷击。嬴念是为了他才会一直隐藏实力,一直被别人骂废物。
应萧整个人没站稳,手中的匕首差点滑落出来,还好应萧及时握紧。现在只要颜朝稍微低头看一眼,就可以看见应萧袖子下闪着银光。
应萧整个人开始颤抖,开始慢慢后退,一小步一小步的挪。看着如今冷静的颜朝,他才发现她其实挺美的。当初那个渣渣呼呼,活泼灵动的小姑娘,终究还是败给了时间。
应萧转身跑了,没有再理会任何人……
颜姝和寒伽琳从后面走出,颜姝看着应萧离开的方向,“他手中有匕首,而且他的实力在你之上。”
颜朝缓慢从袖子里拿出双手,她一直保持着施法的最后一步手势,“我知道,只要他敢动手,这个院子周围有侍卫,暗处有影卫,我可以用空间法术瞬间逃走。”
寒伽琳上前拉住颜朝的双手道:“朝儿你下次别再干这么危险的事,万一你真的出事,我会真的活不下去的。”
颜朝看向寒伽琳,“你是三少,无论如何你都比我活得久。”
寒伽琳一把抱住颜朝,“我不管,你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颜姝感觉自己就是多余的,于是主动离开让两人单独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