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城大学那边要放假了,你在爷爷这边好好养几天。
过几天去火车站接你媳妇还有虫虫,他们1月23号中午到京市。”
沈老爷子难得讲一大堆话,也就是跟沈明礼在一处才会像个寻常老人家。
沈明礼私心里想去穗城接虞晚,听出老爷子舍不得他的意思,还以养身体做借口,他也不好拒绝长辈的好意,爷爷到底是年纪大了,他能陪伴左右的时间一年比一年少。
想了想,他故意说起俏皮话,“我住您这边,您可别嫌我吃得多讨人嫌。”
沈明礼有意哄老爷子高兴,他出了事,家人都跟着担心,老爷子瞧着比之前苍老病瘦许多。
“你小子,心都溜到南边去。”
沈老爷子看穿大孙子,佯作气闷一句,话音一转,又很是欣慰地夸虞晚。
“你不在家的时日,你媳妇没少操持整个家,你母亲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家里亲戚都夸你媳妇能干贤惠,做事周到,为人进退有度,小虞一个人在穗城上大学,夜里要带孩子,闲下来还要跟亲戚来往,说实话,着实不容易。”
家里月月都能收到孙媳妇寄来的信件和照片,得了什么新鲜玩意儿,也没忘往京市家里头送。
人心都是肉长的,纵使开始有过不满意,天长日久相处下来,再怎么样都处出了感情。
沈老爷子将桌上参茶喝一口,润了下唇舌才接着说。
“当初之所以会同意你娶小虞,也是看中她这点,一个位处劣势都敢为自己争取的丫头,无论遇到什么风浪,都绝不会打倒她。”
耳朵听到的全是夸奖,沈明礼除了有妻如此的骄傲,更多的是酸楚,要是他真死在海上,虞虞守了寡,就要强硬一辈子,苦一辈子。
可她到底是个女人。
没有那个女人甘愿当一辈子的顶风墙,哪怕他这个出身军人世家的男人,也从没想过撑当一辈子的顶风墙。
沈明礼心疼媳妇,却不好在老爷子面前讲,才夸了他长进,又漏出儿女情长,怕是要挨骂。
他笑着岔起另一道话题:“还得是爷爷会挑孙媳妇,明扬那小子,也到了说亲娶媳妇的年纪,爷爷应该是有了人选吧?”
听到孙子这样问,沈老爷子端起茶杯又喝了口人参茶,要让这小子知道明扬有娶他媳妇的心思,今年这年怕是又团不了。
思忖片刻,老爷子放下茶杯,“你弟的婚事,暂时不着急,他又不像你,眼里是装不下女同志的。”
沈明礼还记着海幢公园的事,那天他站在树下盯了许久,沈明扬一个侦查兵出身敢没发现异常?
说破天,他都不相信。
为了这层不能捅破的不爽快,沈明礼催着爷爷乱点鸳鸯谱,“我倒觉得秦家人不错,还有陆家亲戚也不错,过年让明扬跟着妈去转转,说不准就能碰上好姻缘,可别拖来拖去,拖到三十来岁,年纪都拖大了。”
他怄着一腔酸意,恨不得沈明扬马上讨媳妇,“女同志年纪大,不好婚嫁,男同志年纪大,一样不好结亲娶媳妇。”
“好你小子,真是什么话都往外说。”老爷子怒瞪他一眼,“你腰难道还没好?”
提到腰,沈明礼像是被戳漏气的气球,他端起老爷子的杯子,喝完剩下的人参茶,“早好了。”
*
在家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到了1月19号,寒假来临。
穗城大学放假的第二天。
虞晚带着虫虫坐火车回了京市,原本她是想先去西昆,跟着堂姐沈明沁一块儿回京市。
但沈明沁那边走不开,医院假期也没那么长,加上有魏云凡陪着沈明沁,于是她只好先带着小家伙坐上回京市的火车。
“嘟嘟嘟——”
黑烟滚滚,火车鸣笛声中,从穗城开往京市的火车,因前一晚突降大雪晚了三个点到站。
虫虫趴在妈妈肩头,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头上戴着顶紫貂帽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到处瞧,“妈妈,叭叭呢?”
虞晚把小家伙的挡脸围巾扯高了些,语气温温柔柔,“走出去就能看到爸爸,你暂时乖乖别说话,要是嘴巴进了冷风,夜里你会闹肚子痛。”
“噢。”
虫虫听话缩在妈妈肩头,张望着瞧车窗外的白雪,等虞晚抱着小不点下了火车,走出站台,小家伙立马忘了妈妈的叮嘱,“哇哦~雪耶,好多雪耶。”
虫虫伸出双手去接雪,跟在后头的张姐撑开大黑伞挡寒风,“快走,快走,这雪可真大,去年都没下这么大雪。”
火车站的快速通道外,一辆停着的军用吉普棚顶已经落满白雪,看样子等了许久。
后车门被打开,下来一道高壮身型,沈明礼穿了身过膝紫貂大衣,快步走向快速通道,紧接着一把抱过虞晚怀里的小黑球。
虫虫落到另一个怀抱里,还没瞧清是谁,已经被抱着往车方向走,“虞虞,快上车。”
虞晚下意识抿唇笑,歪过头看沈明礼,“来得真及时,没让我站着多等你。”
沈明礼掂了下怀里小黑球,眉眼温和道:“下这么大雪,要让你等一场还不得冻坏了?快跟我上车,有什么话咱们上车说,雪下大了,爷爷他们还在等我们回去。”
跟着后头的张姐坐上副驾驶位,张溯帮着放好行李,目送军用吉普走远,他转身走到另一边背风处站着等他爸。
好在没等多久,一辆蓝色大货车开到跟前,车里的张国栋摇下玻璃窗大喊,“小子,傻站着干什么?快上车。”
京市的雪,下的很大,马路上堆砌一夜的积雪,已经结成冰。
为了安全,军用吉普开得并不快,到了城西军区医院,已经是下午四点。
虫虫不认得抱他的人,但又感觉很熟悉,他皱着小眉头问:“你是谁?是新来的第二个张张吗?”
虞晚没说话,笑着看小家伙犯傻,沈明礼故作严肃道:“不是,你猜错了。”
虫虫再猜,“是第二个坏蛋?”
坐在副驾驶的张姐,真的是感觉带了个苦瓜,一把屎一把尿带这么大,她还成了大坏蛋。
“也不是。”沈明礼期待小家伙能认出他,可惜是白期待。
他离开那会儿,虫虫小得连一句完整话都不会讲,能记得他这个爸爸才是不正常。
“那你是谁?为什么抱着我?”
虫虫下意识往妈妈怀里扑,虞晚接过他,凑到小家伙耳朵边说悄悄话,“他是爸爸,是虫虫的生生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