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蝉鸣,叫得人心惊。
像建造这座院子的主人一样,在时间的无情轮转中,他们都只能作为它的过客。
仅仅短暂拥有过它。
明明是为了参加婚礼相聚,却被蝉鸣叫得有些大厦将倾的哀鸣。
虞晚笑着岔开话题,“姐,我给你带了好多穗城特产,一会儿我陪你去一趟单位,把带来的特产送一送,免得放着搁坏了。”
“好,不过得等我先安顿好你们这边,妈这会儿在忙婚礼的事,估计没时间招呼你们。”
女人的话题,沈明扬插不进去,他抱着侄儿往院里走,边走边教虫虫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花。
等勤务兵把行李搬到屋里客厅。
听到动静的大伯娘郭贞,从魏家那边赶了过来。
“小虞,明扬,虫虫。”
郭贞热得出了一身汗,拿毛巾擦了擦手,拍掌要抱小不点,“奶奶的心肝肉,快让奶奶抱抱,奶奶可想死你了。”
虫虫在抠荔枝吃,傲娇得喊了一声“奶奶”,下一秒就被抱起来贴胖脸。
“哎哟哎哟,奶奶的小宝贝,好像长肉肉了啊,有没有想奶奶啊?”
“想。”
虫虫嚼着荔枝肉,嚼啊嚼,大方递出半颗荔枝肉,“奶奶吃。”
郭贞又笑着贴了两下小家伙的脸蛋,“奶奶不吃,你吃就好。”
看到虫虫穿的还是她之前准备的格子衬衣和短裤,郭贞脸上的笑意更盛,对着女儿说,“明沁,你瞧虫虫多机灵,这么点点大就会自己剥荔枝。”
虞晚笑着补充一句,“他不仅会剥荔枝,还会嗑瓜子呢,好像是跟着老宅厨娘的外孙女学的。”
“哎哟不得了,不得了,咱家可要出一个小能人了。”
郭贞笑着夸赞,“瓜子那么难磕的东西,虫虫都会磕了,真不愧是沈家的孩子,打小就聪明。”
虫虫嘿嘿笑,“嗯嗯,会。”
小家伙的嗑瓜子技术有水分,瓜子能磕开,瓜子仁和瓜子壳一起呸地上。
沈明扬听得勾唇笑,自己捡了两颗盘子里的荔枝,吃了后,端起茶盅喝了口凉白开,等虞晚跟堂姐沈明沁去了医院。
屋里就剩他跟伯娘,还有绕着茶几吃荔枝的侄儿。
郭贞主动关心侄儿:“明扬,你在穗城那边还好吧?”
沈明扬淡笑轻“嗯”一声,“在哪都一样。”都是跟不同老狐狸打交道。
“以后西昆这边有你姐,你们俩姐弟要互相协助,我跟你大伯,还有老爷子能做的事情有限,沈家以后就得靠你们这一辈了。”
郭贞并不赞同女儿嫁给魏云凡,但她尊重女儿的决定,作为沈家的女儿,身上有她需要担负的责任。
“伯娘,有我在,你放心。”
沈明扬并不知道要跟伯娘聊什么,安慰一个长辈,他能说出口的话,也就干巴巴的几个字。
他从小也在西昆长大,这座房子也记录了他幼时的欢声笑语,可西昆对他来说,并没有太多美好回忆。
譬如眼前的荔枝,每当夏季来临时,只要他哥在西昆,家里没有一天会缺了荔枝。
他是跟着受益得利的那个人,却没人知道他也爱吃荔枝。
桌上的荔枝壳,已经堆成小山,虫虫总算抠了一个完整不破皮肉的荔枝,他高高兴兴捧到叭叭面前。
仰着小脸说,“叭叭,吃,甜。”
沈明扬忽地愣住,面上风平浪静,心窝莫名被什么刺了一下,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小的一个小不点,居然会给他剥荔枝。
他喜欢这个小不点,也经常带着他,可他从没教过虫虫分享,也没教过虫虫去照顾别人的感受。
可面前的这个小不点,生来就像是什么都会一样,虫虫粉扑扑的脸上堆着期待,期待叭叭能吃他剥壳的荔枝,他高兴张开小嘴,“啊,吃。”
荔枝水顺着小家伙的手指滴落,怕落到衣服上,虫虫低头吸了吸滑到掌心的汁水。
舔过的荔枝肉,有点邋遢,沈明扬心里嫌弃,可还是就着小家伙的手,吃掉了那颗荔枝肉,对上小不点的目光,他温和给出肯定。
“虫虫剥的荔枝很甜,是整盘荔枝里最甜的那一颗。”
“嗯,甜。”
虫虫高兴得原地蹦跳,又一鼓作气剥了两颗,一颗给自己,一颗给奶奶。
……
新鲜荔枝的清甜,跟穗城云片糕的甜,有很大的不同。
西昆军区医院,原来跟虞晚共事过的同事,都收到了一份包好的云片糕。
吴楷在坐门诊,等他坐完门诊回到办公室,看到桌上留着的一包糕点。
不禁疑惑问办公室同事,“谁送的糕点?”
“噢,是虞晚同志送的,你之前在坐门诊,虞同志给你单独放桌上。”
同办公室的大夫夸道:“你们穗城的云片糕,还真好吃,我吃了两片,剩下的还要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吴楷有些意外,“虞同志来了医院?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刚走不久,她送了穗城特产,还跟我们闲聊了一会儿。”
吴楷看了眼窗外天色,又看了眼桌上那包糕点,想追出去,又想着算了。
单独追出去,他又要说什么好?
没得招些闲言碎语。
不过虞晚怎么送了穗城的云片糕?她不是在京市吗?
从京市来西昆参加沈明沁的婚礼,又怎么会有穗城的云片糕?
难道她在穗城?
吴楷的疑惑,在后天沈明沁的婚礼上得到解答。
这日,风和日丽,是西昆一贯的好天气。
来参加婚礼的人,可以说是汇聚滇南、桂西、黔南三省的某部头号人物。
虞晚不认识人,但认识人家身上的衣服,还有那一身身军绿色统一服装上的耀眼勋章。
“虞同志,前两天你送的云片糕,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声谢,谢了啊。”
虞晚笑着打趣一句,“你从隔着的一堆人里找到我,就是为了说声谢?”
吴楷被她识破,谦和一笑,“你最近怎么样?是在穗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