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火隐藏在山海间,一直乖乖睡觉的小虫虫突然哼唧,云层中翻滚起闷雷。
“轰隆隆——”
眼看小家伙要哭,沈明礼伸手捂住儿子耳朵,“你也怕打雷啊。”
听不到雷声,小虫虫停止哼唧,贴在爸爸怀里嗅着一方丝绸枕巾睡觉。
黑色轿车行驶到边境桥,路障架被快速抬起,又快速放下,车开得很稳,等停在另一辆黑色轿车旁,阿斌先下车跟对方交涉,互相查看相关证件后,赶在下雨前,快速搬运后备箱行李。
等全部行李放好,阿斌站在车门前小声说,“先生,到了。”
车门打开,沈明礼怕摔着怀里小包袱,拄了拐杖借力,此时,闷雷在乌云间翻滚,将落未落的雨,在另一辆车门声后,落了下来。
泥土混着雨水的芬芳,让睡梦中的小虫虫睡得更香甜。
“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虞小姐吗?”
阿斌立在车窗前问,车窗里的男人却没摇下车窗,只跟驾驶位的警卫员说,“走吧,车开稳一点。”
没挂车牌的黑色轿车行驶进另一方蛙鸣虫歇的天地,两盏车灯很快被夜色掩埋。
一小时后,轿车到达隐匿在半山腰上的郭家老宅。
宅院门外燃起九个火炭盆,无声地迎接沈家的第四代长孙。
“伯娘。”
郭贞熬等大半夜,看到下车的沈明礼,忙让人给他撑伞避雨,“回来了,快进院子。”
沈明礼每一步走得很稳,一直护着怀里的小包袱,等在宅院门外的一名勤务兵跟一名警卫员上前帮忙搬运行李。
郭贞打着手电筒迎“侄儿”往后院走。
她这回到穗城,是为了参加十月初的娘家侄儿婚礼,郭家跟穗城公安局赵局长家结了亲。
同时也是专门看望从香江回来的“儿子”和“孙子”。
一路当心进了后院,步入收拾干净的厢房,郭贞拉开铺好的婴儿床栏,“快把虫虫放到床上睡,抱了一路,可别累出腰伤旧疾。”
沈明礼小心翼翼抽开腰上束缚带,把小包袱放到床上,睡着的小虫虫,因为还差几天才满月,整个人小小瘦瘦的,郭贞看着婴儿床上睡觉的小宝贝,小声夸道:“虫虫长得真可爱,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你才生出来的时候,也像这样,小鼻子小眼睛,招人稀罕得不得了。”
感叹一句后,更觉可惜,这么小就没了妈妈,以后可怎么办?
“小虞真不想回来?一定要留在香江?”
沈明礼轻“嗯”了声,有意避开跟虞晚相关的话题,“妈,你早点睡,等我到这么晚,别把身体熬坏了。”
一声妈,足够褪去熬夜的辛苦,郭贞感叹一阵,欣慰一阵,“明天我让人把阿姨接过来,照顾孩子还得是女人来,夜里你也好休息。”
“谢谢妈。”
沈明礼淡笑着送伯娘到门口,还要送远些,郭贞却不肯要他送,“你腿还没恢复好,需要多休息,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用不着人送。”
秋日里的雨,下不大,顺着瓦檐滴哒滴哒拍敲着。
沈明礼躺在床上,听得心烦更觉疲累,明明早设想好今时今日的局面,真正分开,心又空落落的。
他知道空缺的地方,是遗落到了哪里。
也清楚再难补齐全。
山峦把风雨阻挡,靠近海岸的玛丽医院却是风大雨大。
虞晚被蓝花楹树枝拍打窗户玻璃惊醒,病房内独留一盏的台灯,没把病房照得温馨,反衬得更加寂寥。
白天睡太久,夜里醒了,再难睡着。
她披上针织衫,下床去看婴儿床上的小虫虫,一看不得了,婴儿床上根本没有孩子身影。
“霞姐,虫虫呢?”
虞晚急得拉开另一张陪护床的遮挡帘,霞姐被喊醒,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不是在婴儿床上吗?”
“没有,虫虫不见了。”
还没满月的孩子,不可能自己跑掉,肯定是被人抱走了。
意识到主家孩子丢了,吓得霞姐没了瞌睡,“太太别急,我先去护士站问问,这边是特殊病房,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霞姐鞋都没穿好,着急忙慌跑出去问情况,得知是沈先生跑走了孩子,悬在嗓子眼儿的心又落了回去。
“唉,吓死个人,还以为是被偷了拐了。”
回到病房,霞姐把从护士站得来的消息,说给沈太太听。
虞晚听完,捏紧手里的空白信纸,揉成一团狠狠丢了出去,“睡觉。”
霞姐被沈太太的淡定震惊,走回床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夫妻俩一直在冷战,现在沈先生悄悄带走小少爷,也不算意外。
只是,到底有些心狠。
“霞姐,来帮我把收腹带再绑紧一些。”
“太太,你…没事吧?”
霞姐怀疑沈太太是不是已经气糊涂,没满月的孩子被丈夫抱着,丢下坐月子的她一个人在医院,她也不哭不闹,情绪稳定得很。
虞晚心里已经骂死沈明礼,面上却很从容,说话也是温声细语,“他是虫虫的爸爸,不会对虫虫不好,也不会不管他,跟着我的确没有跟着他好。”
“那小少爷?”
她瞟了眼窗外的雨,“虫虫还小,一岁前都记不住事,我现在只想好好坐完月子,恢复健康后再做其他打算。”
“身体是一切行动的本钱,不养好身体,想做什么都是空想。”
话是说给霞姐听,也是说给她自己,虞晚这会儿已经恨不得一枪爆了沈明礼的头,孩子是她拼死拼活生的,他倒是会捡便宜,招呼不打一个,直接偷摸带走。
霞姐拆开绑好的收腹带,稍微收紧了些,“太太说得对,女人就是要这样想才好。”
“等你恢复好出月子,到时候再去找沈先生,把话说开,一家子又能和和美美在一起。”
“再紧些。”
虞晚一直是行动大于胡思乱想的人,急事大事慢慢做,小事杂事从不做。
过了今晚,第二天一早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到利别道公寓,先清点个人财务,婆婆陆玉珠给的玉镯,还有金锁,已经被沈明礼拿走,铜镜、铜钱还有一套金首饰和伯娘给的银包金镯子还在。
放现金的角落,多了一小沓钱,点了点,只有六万港币。
虞晚拿着钱,皱眉嘀咕,“抠得要死。”
有钱在手,日子也没那么急迫。
许姐和霞姐却开始找起下一家雇主。
坚持坐满四十五天月子,到了十月中,该给许姐和霞姐发薪水。
虞晚先把工资发给两人,然后才说,“现在我只需要一个人照顾日常生活,许姐做的饭菜更合我口味,所以霞姐,我们的雇佣关系,只能到今天为止。”
霞姐早有心理准备,点头表示同意,想着一会就收拾行李走人,又见太太拿出一个利是给她。
“一点小心意,以后等我发达,要是还请人,肯定会先找霞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