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话被沈明礼的一句困了单方面结束。
睡够觉的虞晚却睡不着,翻了个身,背对沈明礼,眼睛隔着夜色,把玻璃窗上的倒影看个真切。
是一对夫妻同床共枕。
床头灯把静谧屋内照得多了温馨。
不过都是假象,她跟他心知肚明,“别掉下去。”腰上忽然多了一双手,是被他一把抱住。
虞晚并不会掉下去床,是沈明礼怕她走,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光是抱着还觉得不够近,又挨靠上去,把下巴贴在她颈窝,将她一副娇弱骨头摁在怀里。
呼吸贴在耳侧,痒得虞晚难受,她转脖子这里蹭蹭,伸手哪里挠挠,像是有哪里痒,却又觉得哪里都不痒。
那股痒意从哪来?
还是为了欲说未说出口的离婚。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在吞吞吐吐什么,总之不会是一个女人舍不得一个男人的原因。
“明礼…”
他自身后亲了上来,从脖颈到脸颊,细细密密的吻像是要把她的话吞咽,身上的柔软睡衣被弄得凌乱,心口处被他一点点肆虐,虞晚要把不受控推挡在外,摁住他的手。
“我有话跟你说。”
沈明礼继续亲吻着她,把字眼含糊在唇舌间,“说你想要我,还是想要别的?”
虞晚这会儿什么都不想要,恼他故意装傻,总把话头在前面掐断。
她不想一拖再拖,干脆利落道:“我们离婚吧。”
简短五个字,脱口而出的刹那,那股痒意一下就好了。
沈明礼把手拿出来,一把将她身子扳正面对自己,四目相对,他眼底染了一层雾气,嘴角还是笑着。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我们离婚。”
“为什么?”他飞快打断她。
虞晚给不出理由,沈明礼的家世是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最优选择。
可这些是在个人生命安全范围内,才能起到锦上添花。
她不敢去赌梦境会不会应验,更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当赌注,赌别人会不会让她赢。
这样未免太可笑,又太愚蠢。
“你说为什么?还需要我明说?”她扮上冷清冷肺的姿态,眼神里全是从容不迫。
“从到西昆的那一刻起,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一天时间,你的身体情况,到底怎么样,需要我来点破?”
她因爬山徒步,累得睡了一路,并不是睡得没了知觉,沈明礼原本能靠木棍撑着行走,现在已经严重到左右有人搀扶,才能勉强迈出一步。
前后短短几天,病情恶化得这样快,要再等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坐起身下床都不清楚。
虞晚自知自己几斤几两,赌不了医学奇迹,说句难听话,沈明礼就算真怎么不好,对她的影响其实也不大。
沈家只会对她这个儿媳妇百般迁就,千般怀愧。
可惜,她并不是为了这重原因离婚,但却不得不把它归咎成原因。
沈明礼神情不变,眼底雾气起了寒霜,擒她肩膀的力道逐渐收紧,“虞虞,等我做完手术身体会好,好了后,我们还是会跟从前一样,生活不会受任何影响。”
“明礼,你清醒一点。”
“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没信心在不安与惶恐中过日子,我想要一个健康的家庭,还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
虞晚继续说服他,拿最尖锐的现实逼他后退,逼他妥协,“你现在这样,怎么给我以后?又拿什么给?”
他忍着一腔酸涩,语调带着恳求,“虞虞,就算我腿不好,也会给你幸福。”
虞晚装出嫌弃,“幸福?你都不是男人了,还拿什么幸福?”
沈明礼心痛如绞,却不肯放手,“只要你是我沈明礼的妻子,我就不会委屈你一天。”
他不想再听她说伤人话,也不想被她看清自己的狼狈,把人抱进怀里,试图去挽回她,“虞虞,你相信我好不好?等我做了手术,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恢复好,也一定会站起来。”
“只要你给我时间,不需要太久,给我两年时间好不好?
要是到时候还没好,你再跟我提离婚行不行?”
男女间的博弈,到了眼下境地,也没人肯轻易认输。
沈明礼不认为自己没退路可走,暗恨她的绝情,偏偏在这个时候提离婚,一点多余时间都吝啬给他。
“给不了,女人没几个两年。”
虞晚开了最难开的口,后面的犀利言辞,如倾江倒海,“到时候你又像现在这样再拖两年,我还不被你耽搁了?”
要离婚,的确是要撕破脸,不想结仇,这婚就离不成。
“沈明礼,你像个男人行不行?痛快点头答应,离婚后,我保证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更不会来纠缠不清。”
“京市那边,以后我就不回去了,离过婚的女人,到底是惹争议。”
沈明礼被她的一字一句,戳得心口漏了个大洞,抱她的胳膊又紧了两分,每听她多说一句,憋在喉间的恶气愈加发堵。
“西昆这边我也不好待,这样吧,离婚后,你帮我安排一份在穗城的工作,也算是我们夫妻一场的情分。”
情分?他听得冷笑,要嫁给他的人是她,要他负责的也是她。
不顾生命危险跑到干牙山找他的人还是她。
现在,提离婚跟喝水睡觉一样轻快的人依然是她。
她虞晚把他当什么?
是玩物还是傀儡?
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没那么便宜的事。
沈明礼被她刀刀见血的言语,扎得既不敢去爱更想要去恨,他眼中浸透寒霜,神情多了冷肃。
心道:既然是被她弄出来的伤口,就该拿她去填。
没道理,她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换个城市重新开始,留他一个人在这苦挨。
虞晚被他抱得死紧,想要再讥讽两句,又听他冷蜇蜇道:“虞虞,你说我该叫你虞鱼,还是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