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个糊涂蛋,伯娘怎么能叫娘?”
郭贞笑得仰后腰,朝虞晚招招手,拉她坐到沙发上,亲亲热热地跟她说话,“可不许乱叫,让你婆婆知道,还不得多心?”
“伯娘也是娘,明礼跟我说过,他一直拿您跟大伯当亲生父母,还让我要好好孝敬您。”
虞晚避重就轻,说得一脸认真,俨然是要当个听丈夫话的孝顺儿媳。
她一句话,哄得郭贞眉开眼笑,偏要装得不在意,“喊什么都一样,你跟明礼有这份心就够了,再说,我哪需要你们孝敬什么?”
“你跟明礼能多在家里住,别嫌伯娘做的饭菜就那几样就算是孝敬了。”
虞晚主动挽着伯娘胳膊,歪在长辈肩头嘴甜撒娇,“我不管,以后我就叫娘。”
“哎哟哎哟,你个小糊涂虫,怎么能乱了称呼?”
“娘,娘,娘……伯娘就是我跟明礼的娘。”虞晚念经一样地喊娘,连带着把沈明礼扯进去。
她可不会错以为,是伯娘想认她当儿媳,人家要的是沈明礼这个宝贝侄子。
沈明沁压在书里的那张老照片,她还记得。
大伯抱着明沁,伯娘抱着明礼,小明礼身上穿的是白色短袖衬衣,配黑裤子黑皮鞋,加上梳得整整齐齐的背头,活脱脱一个富家小少爷。
“算了算了,伯娘争不过你,家里叫着就好,到了外边可别乱了称呼。”郭贞摇头叹气,一脸无可奈何。
心里却是受用得很。
“娘…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拖着音调的一声娘,喊得郭贞周身通泰,要不是当年沈长年突然反悔,明礼早就是她儿子,虞晚也是她名正言顺的儿媳妇。
虞晚原先想着要跟沈明礼离婚,就不要乱喊人欠人情债。
经过半个月的深思熟虑,欠人情事小,到处捞好处,准备跑路钱事大。
七十年代的香江,正处于经济腾飞时期,她要跑路过去,不多带点能换钱的好东西,去了那边肯定要吃苦。
洗盘子刷碗的活,她干不了,只能趁离婚前,到处哄长辈开心捞钱。
让了娘后,郭贞待虞晚更好,婆媳俩坐在沙发上说话,好得跟亲母女似的。
等两名勤务兵把年礼重新用油纸分包好,离了沈家。
郭贞才上楼取了一个木匣子下来。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给我的?”虞晚惊喜回馈来得太快,在伯娘的肯定眼神中,笑着打开方形木匣,木匣里是一对有些发黑的银素镯。
她拿起掂了掂,一下觉出不对,爷爷以前给她买过银行金条和银手镯,像小葱一般粗的银镯,克重也就二十多克。
这个素银镯子单拿一个就挺压手,单镯重量肯定超过六十克。
猜到是什么,虞晚把一对银素镯塞回伯娘手里,羞涩笑了笑,“娘送我的镯子,我很喜欢,要是娘能亲手给我戴上,寓意就更好了。”
郭贞这会儿已经被一声声娘,喊得心花怒放,将一对银包金镯子戴在虞晚腕子上,笑道:“镯子是你奶奶留给我的,喜欢就在家里戴着玩。
戴出去还是要多套一圈包布,给人看见容易招是非。”
“我都听娘的,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
得了一对暗藏玄机的镯子,虞晚喜得嘴甜如蜜,到了中午吃饭,一口一声的娘吃菜,娘喝汤。
喊得同桌吃饭的沈明沁,跟大伯沈长年来来回回紧眉头。
午饭叫一叫就算了。
到了晚饭时间,虞晚还是这样娘长,娘短地拍马屁。
郭贞也是一口一声的乖女,乖媳的喊。
沈明沁听得起鸡皮疙瘩,夹面条的筷子,捏了紧,捏了松,吃了一瓣又一瓣的糖蒜。
实在忍不住了。
“能不能别喊娘?别喊乖女,乖媳的?听得也不嫌土气,肉麻。”
沈长年也觉得肉麻,又不好开口说侄儿媳妇和妻子。
女儿讲出他的心里话,吃面胃口都好了不少。
郭贞刚要瞪女儿一眼,又听到她后半截话。
“叫妈不行吗?”
“叫虞虞,晚晚不行吗?”
“非要娘长娘短,难听死了,又不是乡下人。”沈明沁不是吃味,就是单纯觉得难听。
家里不管什么亲戚,根本没人叫娘的。
也就虞晚喊得出口。
“叫妈?”
虞晚看了看伯娘,又看了看大伯,最后才把目光转到沈明沁身上,她吃完碗里的面,错愕反问:“妈和娘不都一个意思吗?”
“要叫就叫妈,别喊娘。”
“噢,妈。”
虞晚喊娘是为了婉转迂回地拉近关系,有沈明沁搭梯子,马上改口喊妈。
喊伯娘为妈,总不能还喊大伯,这不是硬把人家夫妻关系喊差了辈分?
干脆又喊一声,正喝面汤的大伯,“爸。”
“咳咳咳——”
一声妈就够惊人,又来一句爸,直接喊得沈长年呛了气管子,郭贞高兴得不得了,越发觉得自己选的儿媳妇称心意。
面上偏摆出少见多怪的神色,放下筷子帮丈夫顺背,“慢点慢点,喝点面汤也能呛着。”
“咳咳,咳咳咳…”
“憋一口气,憋足了。”
等沈长年顺过气,看向对面坐着的“儿媳妇”,张口想说喊爸不合适,又听小姑娘乖巧伶俐地喊他。
“爸,还好吧?”
“没事。”
一个顺嘴,不知怎么就应了下来。
或许是心里早就这么认定,所以在听到虞晚喊娘,喊妈,喊爸的时候,沈长年从始至终都没开口打断过。
算了,喊了就喊了。
*
在外昼伏夜出的沈明礼,还不知道虞晚已经给他认了新爸妈。
打着帮他孝敬父母的名头,走沈长年和郭贞手里得了不少好处。
等到1月27号那天。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送她上火车回京市。
“要不是这边走不开身,妈肯定跟你一块儿回北边。
在家听你婆婆的话,想家了就给妈打电话。
过年,我跟你爸还有你姐看情况再决定过不过去,要是过年没去北边,年后开春肯定要回北边一趟,到时候接你一道儿回西昆。”
虞晚被“新任亲妈”拉着手,说离别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充沛感情,还是站台上的风太吹人眼睛,有些眼泪汪汪的。
“天太冷了,爸妈,姐,你们快回去,等我到了北边,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
沈长年对陪行的警卫员和勤务兵说:“小郑,小孙,交给你们的任务,务必圆满完成。”
“是,首长。”
“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