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急躁躁乱糟糟,又汗流浃背过后。
虞晚手脚软绵无力,累得没力气出房门,躺在床上看窗台角上的蜘蛛倒吊,沈明礼收拾好卫生间踢翻的搪瓷盆,摔倒的折叠木凳子,还有被扯断的挂绳。
又笑着去院子里晒衣服,那条穿上没一天的碎花裙也挂在晾衣绳上。
好在这个时间,伯娘已经出门去军区医院上班。
院子里晾晒衣服的情形,尽数落在二楼沈明鑫眼里,她藏在窗帘后,贪婪地看着院子里的男人,像个做贼的偷儿。
她不想当一个贼,可却被逼着成了贼。
房间里,虞晚累得不得了,睡在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沈明礼回来 ,趴在她耳边说话,“虞虞,吃核桃吗?我跟别人换了两斤多核桃,要吃的话,我把青皮去了。”
她不爱吃核桃,觉得撕皮麻烦,这会儿正犯懒犯困,敷衍着念了句,“留两个我盘着玩。”
沈明礼帮她理了下斜掉的背心肩带,眼中始终带着笑,“姥爷爱搓盘珠子,你倒跟他有缘。”
“那我挑两个纹路长得最好的核桃留着。”
……
虞晚没回答,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这一觉就从下午三点半睡到五点半,郭贞和大女儿沈明沁一道儿下班回来。
才进院子就闻到饭菜香。
“小虞会做饭了?”
沈明沁不敢相信是虞晚在做饭,她做饭的手艺和她半斤八两,同样的食材做出不同程度的难吃。
她学了好几年的厨艺,也没什么进展。
可不能让后来者居上。
郭贞笑道:“是你弟回来了,小虞跟你一样,天生没有做饭菜的天赋。”
母女俩进屋,走进厨房一瞧,果然是沈明礼。
他腰上系着围裙,拿着铲子炒四棱豆,砂锅里炖的鸡汤已经满屋飘香,另一个锅里才烧开水,河虾还有三鲜鱼已经清理干净,准备等人回来就放锅里蒸。
“后勤送食材过来了?”
郭贞翻看竹筐里的东西,点了点,确定是她要的猪肉、牛肉、大骨头,还有菌子和新鲜的鱼虾,跟其他应季蔬菜。
“半下午送来的。”
沈明礼手脚利索地解开围裙,“伯娘,剩下的还是您来,我怕煮得难吃糟蹋东西。”
郭贞接过围裙,笑得一脸慈爱,“去外面等着,十分钟后开饭。”
侄儿出了厨房,又对女儿说。
“明沁,去我屋里把相片册找出来,就在大柜子中间的抽屉里。”
“要吃饭了,找什么相片册?”沈明沁嘟囔一嘴,遭了亲妈的恨眼,“让你去找就找,这几天没空管你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医院干了些什么。”
“我能干什么?照常时间上班,照常时间下班。”
沈明沁上班的科室,加上她才四个人。
上头两个老师傅,还有一个是老师傅的儿子。
前几天新来了一个,叫吴楷,比她小一岁,让他帮她练手针灸,他也肯让她扎,因有了练手对象,沈明沁连着好几天中午都没回来。
一是能躲相亲对象那把火,二是有人帮她进步。
*
从厨房出来,热出一身汗的沈明礼回房间叫虞晚起床。
“起来了,别睡了。”
虞晚一觉睡了两个小时,这会儿被沈明礼叫醒,还觉得没睡够。
“…马上起来。”她嘴里应着,眼睛还是没睁开。
沈明礼掀开被子,拉她起来,也趁机多亲近她一会,“半个小时前,你就是这话,现在还没起,睡太久晚上可睡不着啊。”
“伯娘和大姐都下班回来了,再睡下去不太好。”
虞晚实在是太累了,倚在沈明礼怀里闻到一身饭菜味,她打了个哈欠,“去帮我拧个湿毛巾,我精神下就起来。”
凉水冰过额头和脖子,消退睡意。
换上白色雪纺长裙,虞晚跟着沈明礼出去帮伯娘端起锅的饭菜。
晚饭只有五个人,饭菜却很丰盛。
有鱼有虾,还有补身体的炖鸡汤。
沈明礼结束为期一个月的特训,照部队规矩三天内要归队,今天能在西昆住一晚,最迟明天下午就要去大湾。
虞晚还不知道具体安排,但家里人都清楚。
“小虞和明礼要多喝点鸡汤,去了大湾,有什么缺的,记得打电话回来,伯娘会给你们准备好邮寄过去。”
“我带回来的常用药包,你们带过去记得放在干燥的地方。
药瓶还有药纸包上都有使用剂量说明,要是有什么头疼脑热不舒服的地方,照着药单子上服用。”
郭贞不放心两个孩子在大湾那边生活,把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安排的也全安排。
又叮嘱起虞晚,“要是明礼有长时间特训,你就给伯娘打电话,我让人接你过来住,在家里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也方便,别不好意思张口。”
“把这当自己家,听到了吗?”
“伯娘,我都记下了。”
虞晚笑着应下,一连喝了两碗鸡汤,直夸伯娘手艺好,沈明礼笑着没说话,一个劲儿地吃饭饱肚子。
还给虞晚多添了半碗饭,“配着米饭吃。”
大湾那边风景好,除了台风季节,平时气候也好,唯一不好的点就是缺少细粮供给,还因水土环境和油田开采问题,没什么可以吃的青叶菜。
每人每月份额有限,两三斤的细粮供给,沈明礼根本就吃不饱。
他从小到大,顿顿吃饭都离不得面食和米饭,平时全靠家里给他邮寄细粮和罐头食品之类的。
这事没跟虞晚说,怕要说了,她肯定赖在西昆不走。
桌上摆着炖土鸡汤,蒸河虾,蒸三鲜鱼,还有炒四棱豆和辣椒炒肉,明明是色香味俱全,沈明鑫却没什么胃口。
她嚼着四棱豆,听他们说笑,偶尔也陪着笑一声。
笑吧,她看她能笑多久。
郭贞留意到养女,给她夹了一筷子河虾,“别总吃素菜,也吃点鱼虾补补,不是要留头发吗?不吃荤腥,头发可长不好。”
沈明鑫看着碗里的河虾,被酸涩浸泡过的心,变得更涩。
她迟迟没动筷夹起来吃,招了郭贞的埋怨。
“难不成吵过一架,还真要赌气不吃饭了?”
“我让后勤送了牛肉,想着你爱吃土豆煨牛肉,这会儿赌气,明天是不是也不吃了?要不吃,我全晒成肉干,让你姐逗着喂野猫。”
“妈,我没赌气,就是有些没胃口。”沈明鑫心里是贪恋这份母爱的,在不知道身世前,这里就是她的家,郭贞也是她的母亲。
但现在,因为她知道自己不是,所以总觉得哪哪都不公平,哪哪都是因为她不是亲生的,所以才有厚此薄彼的区分。
提起沈明沁拿肉干喂野猫,郭贞又是气得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晒干留着给侄儿的肉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沈明沁扯出来喂了别人的嘴。
满满一玻璃罐的肉脯,空了大半。
让人吃了,还能落两句好话,谁知道,她全喂了野猫,想起就怄,“你个糊涂蛋,从小到大就不省心。”
“吃饭就吃饭,怎么扯我头上了?”
沈明沁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粒,吃什么都一个味,还是四棱豆吃起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