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封你就收下,要不要买齐另外两大件,是你自己的事。”
陆玉珠不愿意在小事上起纷争,当着家里人的面,把话讲得清清楚楚。
“谢谢妈。”
虞晚乖巧懂事地接过红包,脸上适时地露出两分娇羞。
那张染了红云的脸,落到窗边沈明娟眼里,就格外扎眼。
也不知道羞个什么劲儿,看着就让人烦。
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女人,沈明娟觉得自己的位置被人挤掉了。
她忽然心生一念,低头对儿子小声嘀咕几句,听了话的小墩子,拿着纸枪,“蹬蹬蹬”地走到桌前。
小小的身板,肉嘟嘟的脸,穿着件灰蓝白条纹衬衣,鼓着的小肚子把衣摆顶起一角。
活脱脱的迷你版包工头。
坐在最边上的虞晚,早就注意到了小家伙,看他长得胖乎乎,走过来又不说话,就那么歪着脑袋瞧她,抠着桌边傻憨憨的模样,逗得她一下笑了出来。
“不许笑。”小家伙有些不好意思,稚嫩的嗓音里带着强装大人的怒气。
“好好,我不笑。”
虞晚笑得更厉害了,忍不住逗他,“你叫馒头还是包子呀?”
“我叫墩子。”
他红着小脸,有些恼她的笑,手里捏着纸枪也没像先前那样“崩崩”打人。
“怎么还在笑?信不信我开枪?”
虞晚可不怕小屁孩的威胁,她的手指枪比他的纸枪更快,“砰砰”两声欺负小孩,“我打中你了。”
小墩子没想到她有手指枪,按照游戏规则,他该倒下装中枪。
胖乎乎的小身体,软趴趴地躺在地板上,撅着的小嘴还叫嚷着,“啊!我被打中了。”
“砰砰!”
虞晚又补了两枪。
小墩子配合闭嘴,表示中枪死亡。
这一举动,让陷入安静的屋子,顿时活泼起来。
沈老爷子有些瞠舌,沈长铭也险些被茶水呛住气管。
倒是一边的沈明铃和沈明扬,笑得不行。
“演得还有模有样。”张国斌也跟着笑,可很快就收到妻子的恨眼。
沈明礼自胸腔漫出几声笑,轻念了句小傻子。
落到虞晚耳朵里,又招得她暗翻白眼。
儿媳的幼稚做法,像是在特殊时刻摁下的开关,陆玉珠忽然没那么抵触虞晚了。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心机再深,孩子性也大,只要她肯好好跟着明礼过踏实日子,不仗着沈家背景惹事,也不是不能接纳她。
一屋子人都在笑,只有沈明娟怄得发急,“还不起来,躺在地上做什么?”
说着就去扯小墩子起来。
小墩子还不想走,挣脱出来,硬要往虞晚跟前凑,沈明礼手快抓住小墩子,生怕他一个猛子撞到虞晚身上。
“我不走,我就跟这个姐姐玩。”
沈明娟气得拔高嗓门,“什么姐姐?那是你舅妈。”
捉了儿子后脖领,提着走回窗边坐下。
小墩子还要跑,被沈明娟抓住训斥,“再跑,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
挨了训斥的小墩子,嘴巴一撅,说哭就要哭出来,张国斌心疼儿子,赶忙走过去,把儿子抱了出去。
*
刚活泛起来的屋子,一下又变得局促起来。
对于沈明娟的小家子气做法,沈老爷子和沈长铭一直都瞧不上,可又不好管女人间的事。
闷沉沉的夏日,没因这点小插曲失了喜气。
虞晚混不介意大姑姐的阴阳怪气,喝了两口没那么烫嘴的茶,骤然记起有件要紧事没做。
她忙搁下杯子问沈明礼,“我的那些陪嫁呢?”
“我让人都装到汽车后备箱了。”
“这会儿能过去拿东西吗?”
沈明礼轻点下颚,也没问要拿什么,牵着虞晚往外走,像是某种占有欲,一直把人盯着眼皮子底下。
出了那道门,他才把手松开。
因为怕被外人看见说三说四。
到了停车场,虞晚很快从樟木箱子里翻捡出一个红色喜袋。
沈明礼有些好奇:“里面是什么?”
“给长辈准备的礼物,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
折返回病房,虞晚把红色喜袋里的三双软底绸缎拖鞋拿了出来。
“爷爷,爸,妈,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新鞋,希望你们能喜欢。”
新媳妇要给长辈准备新鞋是旧俗,既表孝心,又显新媳妇的贤惠手巧。
家底子薄的人家,一般都免了这一套。
沈家也没想着新媳妇能备什么礼,眼下有些意外,心里却舒坦不少。
小门户归小门户,该有的礼数还是没落。
三双软底绸缎拖鞋,懂行儿眼尖的,一瞧就知道是好东西,用料没得说,针线活也好。
拿在手里又轻又软,上脚肯定极舒服。
陆玉珠手里的这双是石榴色,许久没穿这种纯手工的好料子,心里也很喜欢,夸了一句。
“有心了。”
沈老爷子放下孙媳妇给的礼,让警卫员去里屋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拿着吧,好好过日子。”
“谢谢爷爷。”
虞晚捏着信封猜里面是什么,不会是钱吧?捏起来还挺厚。
边上的沈明娟忍不住泛酸,想说什么,又记着那天弟弟说的话,到底是忍了下来。
沈长铭什么都准备,想着明早给儿媳妇补上。
沈老爷子收回视线,朝大孙子笑道:“明礼,过来陪爷爷下几把棋。”
爷孙俩摆了棋桌,一家子也陪着看,沈老爷子自己过棋瘾,没忘让警卫员端上瓜子西瓜给家里女眷消遣。
沈明礼被拉着上了棋桌,头一局就下输了。
虞晚坐在旁边嗑着瓜子,心里忍不住吐槽沈明礼下臭棋。
许是她嫌弃时,会停止嗑瓜子的动作,让沈明礼察觉出她的意思。
于是从第二局开始,沈明礼拿出真本事。
可惜沈老爷子棋艺精湛,沈明礼根本不是对手。
虞晚连着看了三局,觉得没意思,干脆和沈明铃去边上下着玩。
这一下,让她发现小丫头的惊人天赋,“你棋艺居然这么好。”
“一般般吧。”沈明铃笑着昂起下巴,骄傲模样可不是她话里的意思。
“……”
虞晚以前没少陪爷爷下棋,棋艺不说多好,对一般人还是绰绰有余。
“别骄傲,你三局赢两局算胜,我一局就算胜。”
“……”这是什么霸王棋规?
沈明铃有些难以置信,漂亮嫂子有点爱欺负小孩。
儿媳和女儿的对话,听得陆玉珠发笑。
……
到了下午五点,一家人陪着沈老爷子吃过晚饭,才坐上两辆军用吉普回了军属大院。
虞晚的嫁妆就一个大樟木箱子,一个小点的酸枝木箱子,以及两个大被褥包,和一对花开富贵搪瓷盆,一对芙蓉花开保温壶。
按习俗,嫁妆是要给夫家人过眼的。
考虑虞晚的条件,也就走个过程。
可等看到小箱子里的精美瓷器,沈明娟不屑的眼神,立马收敛下去。
有个文化局局长的舅舅,她眼力见儿还算不错,“这些东西哪来的?”
“家里祖上条件好过,后来败了下来,也没剩什么好东西。”
虞晚故意模棱两可地营造祖上背景,可不能说祖上是什么土匪北人,养马奴才跑路之类的话。
沈明娟看了眼盘底印记,又轻轻放到桌上,“好好收着,别拿出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