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我让你拿捏住马建成的工资,你是怎么答应的?又是怎么哄骗我这个当妈的?”
“那一百五十块钱,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让你把钱捏在自己手里,要多为儿女打算,你又是怎么做的?
晴丫头下乡,我让你时时写信,让她不要在乡下成家,你又是怎么做的?”
“你主意大,心思重,我说的话,你哪句照办过?”
“现在你跟我说,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老大,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刘老太对大女儿失望透顶,本打算不管马家的事,但还想着给外孙女拿点钱,现在这情况,她一分都不会给。
刘菊被问得瞠目结舌,想要为自己辩解,又说不出理由。
“我日子过得有多苦,妈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连你也在怪我?”
“要不是当初你让我嫁给……”
“够了!”
刘老太砸出蒲扇,打在刘菊头上,“赶紧给我走,以后别再来。”
蒲扇打人不痛,连个印子都不会留,但马小晴见不得亲妈这么被羞辱,立时横眉冷对:“走就走,谁稀罕到这来?”
“亏我还叫你一声姥姥,这么不待见我,不就是嫌我家穷吗?”
“要下乡插队的是乔珍珍,你老人家还会这么不管不问?”
“可别忘了,我二弟马未东是替谁下的乡,又是帮谁受的罪。”
马小晴知道指望不上老太婆,索性把该说的都说了,省得憋屈受气。
她嘴上说得痛快。
倒把刘老太气得不轻,张了半天口,手都在颤,哆嗦好一会才吐出一句。
“马上给我滚!”
“给我滚!”
刘菊虽觉女儿冲动,但说出的话也是她的心里话。
虞晚怕老太太气出好歹,忙起身倒水,又给老太太顺气。
“姥姥,你别急,先喝点水,气坏身体就不好了。”
转过脸,又朝刘菊、马小晴说。
“大姨、表姐,今天你们就先回去吧,姥姥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刘菊也怕把老太太气出好歹,有人递台阶她就跟着下。
拉着还要说什么的马小晴出了刘家门。
想着改日再来。
*
斜阳把院中石榴树上的的石榴花照得红艳发亮。
屋里却一寸寸地暗了下去。
虞晚翻出柜子里的干菊花,冲泡好又拿筷子搅着散热,她想说些宽慰老太太的话,想了想,感觉说什么都不合适。
把茶缸搁在桌上。
她静静地坐到另一侧太师椅上,睁着双眼尾上翘的杏眼看杯中水雾上升,直至消失。
又坐一会。
刘老太缓过来后,朝守着她的虞晚虚虚地笑了下。
“好孩子,姥姥不气了。”
虞晚把茶缸往前推了下,语气温柔又带着关心,“姥姥,你先喝口白菊花茶顺顺气,这会儿不烫了,入口正好。”
刘老太喝了两口白菊花茶,气了一场,人也没什么精神,到底是老了,有些力不从心。
恨不起来,怨也怨不起来。
“你是个好孩子,今天的事,姥姥没避着你,为的就是让你明白一些事。”
“什么事?”
虞晚故意装听不懂,懵懵懂懂的单纯模样,让刘老太心头跟着一软,到底还是小姑娘,看事情不透彻。
“小虞,你知不知道,女人一旦嫁错了人,那一辈子都毁了。”
“你大姨原本可以过得比谁都风光,如今这样也是她自作自受。”
事情已经闹成这样,刘老太干脆把旧事说了出来。
“马家的情况,你可能不清楚,原本我给你大姨相看的是马家老三,也就是你姨夫的三哥,马建兴。
当时马建兴在战场上,你大姨也不知听了谁的话,怕当寡妇,背着我们和马建成有了首尾。”
“马建成是个嘴上功夫厉害的主,还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
你大姨这些年没少被他哄得团团转,就是我们都不好说马建成一句。
谁让人家会做人,顶着个孝子名头,你说他,人家还嫌你有问题。”
“……”
虞晚暗翻个眼皮,油嘴滑舌的男人,是她最讨厌的类型。
因为她爸就是这死德行,嘴上会说得不得了,一提到钱那就是一毛不拔。
还理由借口多到死。
刘老太又喝了口白菊花茶,接着道:“马建兴早些年就升为团长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隔得远,也不大清楚。
你大姨当初要嫁给他,哪用得着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更别说和一家子妯娌争得跟乌眼鸡一样。”
“……”
虞晚心里腹诽,这也是个人的命,谁也说不准。
万一刘菊选了马建兴,马建兴战死沙场了呢?
“你大姨当年走错路,如今你表姐也走错路。”
“你是姥姥的乖孙,婚嫁的事一定要我跟你妈亲自过眼。
没长辈同意,管他是什么人,一律当耍流氓,记住了吗?”
“诶,姥姥,我记下了,都听您的。”
虞晚嘴上答应得快,反正就动动嘴皮子,说了答应也做不得数。
她要看不顺眼,谁还能逼她嫁人不成?
回报社职工院前,虞晚还吃了一碗酒酿红糖姜末蛋,又得了五块零用钱和一盒蛤蜊油,要走时还被老太太拉着乖孙长,乖孙短的叮嘱半天。
“姥姥也不知道你爱闻哪种香,自己拿着钱去供销社买擦脸油。”
“天热了,没事别出门晒,仔细晒黑了,晒成个黑包公。”
……
对于老太太的好,虞晚说没触动是假。
但也只能这样了。
她目前什么都没有,许下什么都是空头话,日久见人心,还是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