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适才已经说过,承天境是人、仙、妖、兽混杂,天地灵力浓郁,地域比青云境大九倍有甚的一个外界。”
元清子继续向七人传音道,“在这青云境,你们哪怕闯入最凶险的深山,最多也就遇上一只老虎。可换成在承天境,就可能是一只有千万年修为的虎妖,能化人形、吐人言,这还得是运气好,虎类是独居。若换作是其它妖兽,可能是更高修为,群居一处都有可能。所以说,其实是无比凶险。”
“而毫不夸张的说,就以你们现在的修为,到那边是很容易丧命的。所以,如不能时刻与我二人结伴的话,你们还是必须先积累一些本事,才好在那边保住性命。”
“可青云境天地灵力匮乏,停留在此又效率太低。所以,正好就在带你们五个上玄阙宗后,直接让你们在那修炼出一些足以自保的本事,再去妖域不迟。如此,你们可能明白?”
元清子话音落毕,五个青少年纷纷点头。
“好,那就这样定了。”
元清子见状再传音道,“待你们都做好一切离开前的安排与告别青云境的准备后,我们便出发去往玄阙宗吧。”
……
至此,罗沉与元清子带五个青少年,以及榑浩澜带榑景明,两路人分头离开青云境的行程安排,就这样最后拍案决定了。
随后,汇聚来到铉影阁的众人又纷纷走出地宫,离开了此地。
众人在此桂县便先互相告别后,便是范远与爹娘一同返回栎县,白桐去往孟阳,榑景明在叔父的陪同下飞回天门山,除此外,其余剩下的所有人就都留在了桂县等待。
这些各自或是修成仙身,或是法力深厚,或是武功高强的人们,个个都化作寻常打扮的百姓模样,混杂其中。
时间也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数日后,榑浩澜与榑景明出现在栎县,与已经团聚的范氏一家做了最后郑重的道别,接着便不等他们,先行出发前往青鸾岛了。
见到师弟一家三代人相聚一堂,榑景明不由也更添了几分对自己那从未谋面的爹娘与族人们的想念。
……
四日后,十一月廿九,二九日。
不远外的北方,炎都孟阳。
在炎国成功吞并渊、黎,取宣西千里地,占得江山四分,而天下又重归太平后,汇聚到这座天子九鼎新位处所在的都城来的八方游士、百家学子、商贾工匠便又是越来越多了。
这天,姜元夕的车队抵达孟阳,早已得到消息的炎王也安排了隆重豪华的仪式和队伍,前来到东门外迎接这位儿媳。
而在队伍的最前端,一位姜元夕思念已久、而卫尘风很不想见到的人却出现了——
炎国太子,苍禹。
身骑着高头大马领队,卫尘风在百步开外便一眼认出了那个肩宽体壮、身负巨斧的身影。
尽管知道轿子里的公主早就想见他,此时的卫尘风也没有转回头去知会,而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继续领队。
直到同队有其他的江国士兵也认出了苍禹,这才纷纷叫醒轿厢里的姜元夕,让她从一侧掀开了帐帘,放眼远眺了过去。
然而此刻的姜元夕,却并没有士兵们想象的那么惊喜和开心。
远处那个正是与她自小便一起青梅竹马、如胶似漆长大,此时正肩负着玄阙宗神器与炎国太子身份的苍禹。虽才十个多月不见,却仿佛是如隔三秋,结合着她听说到的许多跟战争与铉影阁相关的一切…
这个未婚夫,已经让她有些陌生了。
再加上对于他“一统天下”的使命与执念,把要灭自己的江国能毫不遮掩的时常挂在嘴边,更让如今的姜元夕对她的感情越发复杂,不知该如何理解了。
而近处就在车队前端,今年把自己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从头到尾没有加入过铉影阁的真正的大侠“卫尘风”,这一刻却看不到他任何如释重负的兴奋和喜悦。
相反,甚至能在同一片方向的视野中,见到他是神情凝重的低头,而苍禹是昂头微笑的。
当是由士兵们来通知到她苍禹也来了而非卫尘风时,她便已经猜到了些许。
……
“多谢你了,卫大侠。”
来到十丈开外,苍禹直视着车队这边,运功施法、发动了传音入密之术。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卫尘风自然听出了是传音,随即是抬头,目露疑虑的直视并传音了回去,“莫非有什么话,不能与我明说吗?”
“没什么。”
苍禹传音道,“你一路以来做出的许多抉择,都让我苍禹十分敬佩。我对你之感谢,与罗沉对你可谓无异。当然,送到这里,你的任务和使命就已经可以结束了。如果有什么要求,或者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了吧。”
“是吗?”
卫尘风眼神逐渐锋利,“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可是你说的。”
“只是记得注意分寸就好,这个你应该能自己把握吧?”
苍禹微笑传音道,“不要忘了,你还是想去天门山的,出家做道士的代价是什么,你应该也明白吧?”
卫尘风点点头罢,便立即在马上转回了头去。
这一刻,苍禹和卫尘风的目光都看向姜元夕,与之对视在了一起。
姜元夕全然不知他二人适才在私下交流,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人直视给突然触动了。
接着,一段卫尘风的话语声便穿越数步之距离,隐秘的唯独传入了她姜元夕一人的耳内。
这是一段他卫尘风发自肺腑、压抑和隐瞒了数月之久的,不能给外人、尤其是苍禹听到的话。
从官道缓缓前行到城门下、仅十丈而已的这段距离,看着明明很短,但在卫尘风和姜元夕二人对视着时,在二人眼里,却是无比的缓慢和遥远。
仿佛这一刻,隔开了二人的已经不只是几部坐骑,而是更多了许多…
卫尘风越说着,神态越是颤抖,越在失去他平日作为斩奸除恶的大侠时的那许多意气风发,有的全然只剩下了数不尽的是怯懦、紧张、自卑与慨叹。
而姜元夕则越听着,越是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直到说完,卫尘风终于决绝的一闭眼,转回了头去,再也没有看姜元夕一眼。
而这时,孟阳城东门也终于已经近在眼前,城下早已摆好阵仗的炎军士兵们也纷纷前来迎接了。
苍禹走上前,亲自到轿厢便搭好木梯,牵引着姜元夕下来。
二人阔别许久相见,各自胸中复杂的感情涌现,顿时便再没有更多言语,当众便直接紧紧相拥。
围在道路两旁的士兵与百姓们眼见这一幕,顿时是欢呼声与掌声雷动而起。
卫尘风站在人群中,一并鼓掌的片刻后,便从马匹上拿下自己的行李包袱,低着头,逆着人潮,逐渐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至于适才的那些话,除了姜元夕和卫尘风自己,在场则是再没有第三人能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了。
……
六日后,腊月初五,小寒。
千里之外的西南方,乐国南部,禽山,墨家总院。
深山之中,风高旗扬,殿阁楼宇林立。
曾经热闹的总院各处,如今仅剩二百来人。在庞大的楼群中,这个数目实在是显得无比空荡、萧条和落寞。
即便如此,这天的主殿广场上,依然聚集了剩下的所有墨者。
巨子修豫离与大弟子屈杉,此时则站在了高处,一眼便看尽了广场众人。
“诸位!”
修豫离声音洪亮,回荡山间,缭绕不绝。
尽管几乎仍是满头黑发,状态也中气十足,但修豫离依然当众宣布出了这个他早就想做的决定。
“我修豫离宣布,屈杉,正式成为墨家新任巨子!”
欢呼声与掌声雷动而起,响彻整座禽山。
与六个月前不同的是,这回已不再是师徒俩的计策。只见屈杉站出来,郑重接过了自己的师父与养父、巨子修豫离递来的全新制式的服装,又当众烧香跪拜,祭祀了墨家的历代祖师。
自即日起,屈杉,即为墨家巨子!
而与六日前相同的是,这回的人群中,依然有一个与周围人群显得格格不入的身影,隐约间露出了一抹区别于所有人的神色。
……
当日夜,乌云密布,不见星月。
主殿,最深处房间内。
炉烟飘弥几成雾,气色氤氲。
窗前榻上,屈杉正在认真读书,做着和他四月离开前留在墨家里时几乎一样的事。
从小到大在此二十多年,依然没有把墨家书库读完。
“屈杉。”
一片寂静之中,杨问歌拨开门帘,直接走进厅内、不由是惊醒了屈杉。
“哦,问歌姑娘。”
而屈杉惊吓之余,见得来人,便是立即放下手中书、笑着站起了身来问道,“何事?”
“我要离开你们墨家了。”
杨问歌平静道。
“是吗?为什么呢,这么突然。”
屈杉笑问道,“难道是我们这里太过无聊,也没人能与你一同修仙,让你感到沉闷了是吗?”
“哪里,你想太多啦。要说沉闷,哪能比得了大淄的永泽宫呢。”
杨问歌顿时也笑了出来,“我是收到消息,听说姜元夕已抵达炎都孟阳,太子苍禹马上就要举办大婚典礼,正式纳她为太子妃了,所以想去看看而已。毕竟…从最开始,这两人之所以会分别,就是我在永泽宫中为了宣国利益、助王兄用计做到的。现在…我被宗室除去了身份,不得再回宣国,而他们又终于突破重重阻碍相聚了,反倒令我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觉得…总该是要去见一见他们,向他们坦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