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范远!”
半空中,只见那常丙真人大喝一声,大手挥下,那成千上万把形成了如伞状雨幕般、悬停在空中已久的各色玉铁飞剑,便皆若“万剑齐发”般、以快过墨家机弩还不知几倍的速度激射了下去!
嗖嗖嗖…
地面上的范远睁开眼来,右手一伸、轻易从九道阵眼中“吸”来了一把杬柷剑,抓在了自己手中。
下一刻,嗡的一声,杬柷剑身便亮起了通体暖红色的光芒。
面对着这前所未见、仿佛自己成了座待攻之城池或是万千将士般的浩瀚攻势,范远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丹田内力倾发,激荡起毕生之修为,紧盯住了朝他飞来的剑雨:
哗——
凝聚了足久的内力后,只见范远猛挥一道手中神剑,霎时,那杬柷剑便散发出了一道形影清晰、月牙状的赤色剑气,直朝天冲!
这一挥剑更是有如地龙翻身、天月变色,引起周围大地震荡!
而这漫天剑雨在接触到这剑气后,居然是每一道皆脆弱如粉尘般,在接连繁密不断的砰砰砰声中触之即溃、爆散炸裂…
这所谓的“结束”的万剑诀在杬柷剑的剑气面前,完全过不下一招。
剑气一路朝天,摧毁了全部的剑阵后仍是形态完整、速度飞快,让震惊的瞠目结舌的常丙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
轰!
剑气正面击中了常丙,伴随着清脆的玉石破碎声后,便见其爆吐一大口鲜血,由高空坠落了下来。
砰一声响,坠在了八卦阵外的位置。
而紧随其落地之后,范远也见到这如今只圈住他一人的、由八座巨形玉石维持起的阵术,也缓缓消散无形了。
能一招击破常丙真人,范远自然也震惊于这神器之威力。
然而,敌方毕竟是道门高人,又在卫兄口中“阴险狡猾”,故而仍是不敢放松懈怠,而是也同步解除了自己的剑阵,哗哗哗声响起,九柄杬柷剑合入范远之手、变为了完整一体。
随即,范远便手持杬柷剑,飞快冲向了常丙真人去。
……
数十步外,常丙趴在地上、根本撑不起身子来,自己的长冠与玉簪早已飞了出去,及腰的华发披散凌乱,本已布满皱纹的老脸在此番虚弱之下是更显苍迈,而两眼更是布满血丝,呼吸气息急促且紊乱,吐了一地的血…
玉胆剑掉在一旁,已经碎裂得只剩下了剑柄。
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后,常丙当即嗤啦一声撕开了胸前的氅袍,却只见到自己胸膛处布满裂纹,剑气激荡翻涌,身躯在骨肉与玉质间紊乱的反复变幻,几乎已经到了快要无法控制这托身术的程度。
“不…不可能。”
常丙再艰难的翻回个身、匍匐在地,却只见到那范远已手持那杆神剑,来到了眼前!
“你说得对,未相,结束了。”
范远居高视下、冷漠的说道,“我感应得到你体内的剑气,你已经无法再战了,你已经输了。如果这是你的肉身,那么…你大概是已经死了。”
“呵呵…是吗?”
常丙仰头、咧嘴笑道,“那…本相也告诉你吧,范远,那卫尘风…也说得对,本相…也的确狡猾!本相可没有依约…解除他身上月辉饮血之咒。现在…本相随时可以念咒,吸干他的精血!与你…再战!”
“好啊,那你试试。”
范远却没有被他吓到、伸剑便指向他头颅说道,“你既如此冥顽不灵,那就再告诉你吧,十七姑娘手上那条树枝,也是一条仙人法宝。随你念几遍吧,她都能救活卫兄。可我在这里,就容不得你多念几遍了。”
“呵呵…”
常丙再笑一道罢,果然嘴中呢喃,开始念咒…
“你还真敢念啊!”
范远见状,立即目作震怒状,挥剑便对着脚边这残损破败不堪的常丙真人的头颅猛劈了下去——
由于知道手中剑不会杀伤生灵,对方又用的是“玉灵托身”…
故而此时,范远出手是完全没有一点负担。
然而,谁知就在他剑尖将要触及常丙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嗖的一声,只见那精致锋利、刃上天蓝与玉白两色交织、柄处嵌有红晶、有吸血之法能的“月辉饮血”之刃化作一道赤色流光,从那破损的袍袖中飞出,用快过许多范远许多倍的速度,直飞范远而来!
嗖…嗤!
趁范远正要劈常丙、无暇回防之际,月辉饮血刃直接飞来刺穿了他的心口。
“噗!”
在惊慌错愕与心口创伤的同时,范远顿时呕出大滩鲜血,朝后倒飞开去、跌落在地。
那上古神器杬柷剑也脱手,当啷一声掉在了常丙面前。
“哈哈哈!”
常丙见状大喜,笑得无比痴狂、几乎要被喉间涌血呛到。不等范远反应,便立即再度念咒,而这回——
只见范远胸膛上的月辉饮血刃,瞬间盈出了一阵浓郁红光。
“呃…”
瞬间,前所未有的痛苦袭击了范远的全身,本来面目健康、毫无损伤的他瞬间双目眼球暴凸、布满血丝,浑身几乎是一瞬间枯瘦下去、皮肤发紫,突出的青筋纵横交错、遍满其上,几乎是刹那间便病痩得仿佛是换了个人般…
“什…么…”
失去了浑身力气、状态瞬间比中了杬柷剑剑气的常丙还夸张的范远,猜到了是这所谓的“月辉饮血”所致。
然而,此刻的他精神恍惚、痛苦万分,适才还能凝聚到全身的毕生修为内力,转眼已不足一成!
不仅做不到爬起身来,就连拔出胸腔处刀、甚至抬手起来的力气也不剩了。
呼吸只有缓慢、吃力且沉重,眼中视界是游离不定,模糊不已。
谁曾想眨眼之间,便是胜负逆转了。
杬柷剑还掉在了常丙手中,若是让他拿到这神器,找出了封印其法力、用以肆意屠杀的方法,那便是天下之灾难!
最可怕的是,自己如今已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坐以待毙!
……
吸干了范远精血、得以回复状态的常丙,怡然自得的轻松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瞬间感到是无比畅快。
顺手拾起了那范远强调许多遍的“神剑”后,常丙遂迈步走向范远去。
不一会,便来到了他面前。
“没想到吧,范远。”
只一招间,两人角色与地位便发生了完全的反转,轮到是常丙手持杬柷剑、俯视着脚边虚弱不堪的范远了,“就你这样…单纯的年轻小道,还瞎扯什么道心?手持神器又如何?你不妨看看现在,你的道心和你的神器…现在能救你的命吗?”
“既然…赢了,就…快动手吧,未相。”
范远艰难而缓慢的回应道。
“当然。”
常丙平静不已,“不过…范远,你现在知道年少轻狂的错,知道天门山和玉娄城的差距了吧?本相不仅要杀你,还一定要用你这把…竟敢倚仗来打败本相的神剑来杀。之后,再去军营,管他什么斧子、枝条和竹片,本相只管全杀全拿!你这二十年的修行,就到此为止了,范远!”
话音落毕,常丙随即双手反握剑柄、对着范远的头颅便一剑刺下——
然而,就在那剑尖将要触及到范远天灵盖的千钧一发的瞬间,常丙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动作。
随即又收了手回来,这一幕把恍惚中的范远看得疑惑不已。
“嘶…说起来啊,范远。”
常丙随即抬手抚须道,“本相刚才又突然想起,那姜夷录刚才在营帐中有说,炎宣议和,是苍禹把战场转移到寅国之计,而邘鲤宣布本相有竹片,又是他利用各路大军来围攻本相之计。本相一开始要来劫走姜夷录,无非是为了破解此局而已。”
“姜夷录走或不走,在或不在,本相和未军都将成为你们各路大军的眼中钉,遭到围攻。”
“既如此,他不就已经失去人质的作用了?”
“转念一想,现在虎狼野心最盛的是你炎国和铉影阁,你范远是炎国道士,又与铉影阁有瓜葛,拿着铉影阁带来的所谓什么神剑来挑战本相。那现在…你不就可以代替姜夷录,当我人质了吗?”
“我看…与其费神费力,杀你这几万人,完了还得再接着正面对付几国大军,倒不如干脆本相换过来把你劫了,连你这神剑一起,直接把炎国和铉影阁牵制住,那岂不是皆大欢喜?”
“你若当了人质,炎军与铉影阁便不敢来。你这两个背景按兵不动,其余各国的什么乌合之众,又岂敢造次?”
“那再接下来,岂不是轮到我未军各个击破了?”
常丙自言自语了一大串后,仿佛顿悟了什么般,便蹲了下来,像个慈蔼长辈般抚摸起了范远的头顶笑道,“这可就简单多了呀,范远!还好你我交战是有政治因故,而不是私仇搏杀,不然,本相可不饶你这一条贱命!至于你和你的这把神剑…呵呵,我看,就先到我未军营中里待一阵吧!哈哈哈…”
说罢,常丙便伸手到范远胸膛处,直接生硬拔出了那杆仍散发着红光、入肉不见血的月辉饮血刃来,收入袖中。
接着,常丙便揪住范远的领口,将已变轻许多的他整个人轻松提起、同时站直起身,随后施法运功,御剑来到了脚边,踩踏上去。
轰!
下一刻,长剑平稳地托举着常丙那一身沾满血渍与尘沙,华发凌乱、脏污不已的身躯,瞬飞冲天,隐入了云端之中。
尘烟飘散,片刻,便已了无踪迹。
刹那间,空旷的荒野上,原地已再不剩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