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临危出兵
作者:泓烧鸭   青云重山最新章节     
    “你们!”
    与铉影阁数月以来接触与互相帮助,却在这回被反摆了一道的范远,顿时心中气急,拔剑出鞘。
    然看着眼前众人,思索近来诸事,却又实在不知所措。
    “范道长,我没想到…你与铉影阁瓜葛,竟有如此之深。”
    此时,盘坐在主座蒲团上的申正则开口了道,“但此事…的确是我等考虑不够周详,倘若一开始便是他们告知情报在先,那他们又怎会算不到…你我接下来的走向呢?所以…收起来吧,今日会成这样,也是在他们意料之中。”
    听罢申大人一言,正粗重喘着急气的范远思虑一阵,便还是叹出一声,遂顺台阶而下,收剑回鞘。
    “这样就对了。”
    斥候首领言道,“我等知晓范公子心中不愿与铉影阁及炎国反目的矛盾,也清楚范公子…希望天下太平的心愿,然…世事总是难以尽善尽美、不可兼得,常要做出取舍。这等道理,上回也已同范公子说过了。”
    “你们说的那杨问歌,知道杨公子是你们杀的吗?”
    此时已很快冷静下来了的范远反问起正事道,“还是说,她当真以为是我做的了?”
    “是。”
    斥候首领答曰,“不止是她,整个大淄朝堂,都已‘知晓’是范公子所为了。今日之所以装模作样,便是要骗过你放松警惕,好使你落网被擒。然…我们铉影阁就不会允许他们往下更进一步了,所以,会助你今日从大淄脱身。”
    “助我脱身?呵呵。”
    范远嗤笑道,“我没死在她手上,大淄朝堂…可就不会放过我了吧?”
    “当然。”
    斥候首领坦诚解释道,“范公子明日起,便会如杨郜般被通缉,只得必须离开宣国了。”
    “好手段哇。”
    范远越听着心中越是不适,一股莫名的愠怒开始与他清净的道心冲突交织了起来,“照如此,我便是也不能陪申大人回青城去,协助他们抵挡邘意与未国攻势了。铉影阁为不使我站到敌对面,便就这样拆解我等,连这种罪名也要我来背负,是吧?”
    “…范公子一定要这样理解,我等也没办法。”
    斥候首领答曰,“但…范公子见不得血腥,根本无心下手杀人,又不是未国修仙军的对手,真到了战场前线,范公子又做得了什么呢?即便从实际利益方面考虑,这也并非适合范公子的路,对吧?”
    “我的道路,由我自己决定!”
    范远严肃道,“这回…呵,就当你们铉影阁赢了吧。但之后…切莫再来安排或干涉我行事!这个东西,且还给你们吧!炎王早知王子禹所在,又有铉影阁合作,早已不需要我范云风了!”
    说罢,范远右手握紧腰间剑格、左手伸到剑柄上,啪一声直接扯断细绳、将红玉玦从他剑上取下,往斥候首领处抛了去。
    斥候首领并未伸手来接,只眼睁睁看着红玉玦从自己身上滚落到了地上。这一幕,则是又令范远不知所以了。
    “范公子这是何意?”
    斥候首领问道。
    “你等都如此坦白了,那我也直说了吧。”
    范远答曰,“之前在青城那个找到我的斥候,说是感知到了红玉玦的气息,才找得到我。看来此物除了是出示给各国王公及识得之人的信物外,也不是寻常物品呀,我带着它,行踪可不就更敏感的继续被你们查知到了吗?”
    一字一句下来,皆是要从此摆脱铉影阁的意思。
    “好吧。”
    斥候首领答罢,便倾身出前、俯下来拾起了玉玦,边把玩在手中边答道,“既然…范公子态度如此坚决,那我等便也不好勉强了。”
    说罢,遂将玉玦收回了衽中。
    范远冷冷看着这一幕,亦并无任何反应。
    “还是那句话,范公子。”
    斥候首领道,“铉影阁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把将来炎国扫清六合、一统江山这一必将实现的情景提前,以一段时间内的大量伤亡、来减少今后更多不必要的伤亡,减少众生的等待。应阁主及两位执事的要求,不论范公子要做什么,我等皆不会阻止范公子,请范公子…好自珍重。”
    话音落毕,八名斥候便纷纷站起了身。
    “等等。”
    范远叫住众人道,“那江国王子姜夷录与公主姜元夕,你等要如何处置?是否要同杨郜一样杀掉?这点小事,可以诚实告诉我,勿谎言欺诈么?”
    此言一出,听得申正则登时神情凝重。
    “不会,这点范公子大可放心。”
    斥候首领答曰,“范公子切莫忘记,苍禹与姜元夕姻亲已成、只是大礼未办,姜元夕尚有一重炎国王子妃身份,铉影阁不论如何也不会害她。而姜夷录亦然,不论是否还有利用价值,其既然是姜元夕兄长,便高低也是个未来国舅。如此,对整个江国王室都是同理。”
    “说的有道理。”
    范远言语间故意为难道,“可谁知这回,你等不会如杨郜时一样诈我?”
    “呵。”
    斥候首领嗤笑答曰,“范公子不信我等,便自己去保护姜元夕,自己去找姜夷录即可,我等也绝不拦阻。”
    “好。”
    范公子盘手抱胸应曰,“那你们走吧,我还有事与申大人说。”
    众斥候相顾一言,便皆点头应下,而后走出大厅,下一刻便飞身跃起,接连消失在了静夜暗影之中。
    自始至终,范远都没有察觉到他们的气息。
    而在目视着八人远走了的片刻后,范远便放下手来、转回看向了申正则去。
    “申大人。”
    范远严肃道,“我不知…他们与你说过什么,但你千万要相信,我至今所做一切,皆是真心要助宣国的!至少对黎民百姓是真心!”
    申正则抬眼与范远对视,眼神中意味复杂。
    “我…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炎国人,又与铉影阁如此牵连,或许确实没有如此行事的理由与动机,但…”
    范远急切解释起来,“作为一个道家弟子,还有我下山半年来…见遍的世间纷乱与天下不公,我也可以对先祖起誓,我希望天下太平的愿望,我渴望如墨家般仗义行侠的诚心,天地可鉴!”
    “范道长…你无需对我解释,我并未疑你。”
    申正则答曰,“我只是在忧虑与纠结…宣国未来究竟要如何走,若炎国铉影阁手眼通天,已将形势控制得如此妥当。那我…是否还该领着十余万将士去前线送死,是否…唉。”
    “未来之事,谁也不可预料,申大人也不必忧心。”
    范远劝解道,“我只以为,眼下兵书与兵符俱已到手,邘意与未国又自西南虎视眈眈,申大人还是尽快领兵西进,与屈兄、芈姑娘等他们汇合才是!墨家扎根乐国几百年,对乐国军情最是了解,相信有申大人如今回大淄拿到的这一手援兵,便能更好发挥!未来的事,来了再说!”
    “唉…”
    申正则并未应承范远、只是垂首长叹了一声,随即又抬起头询问道,“那么…范道长既然将被通缉,想来必是无法与我同行了。不知范道长,接下来要去何处?”
    “我言行一致,当然是湫阴。”
    范远毫不犹豫答曰,“眼下战争既已爆发,启、江两军自东南来,他们兄妹便已不适合再回国,或甚至是轻易动身了。在确认姜元夕无碍、有另外值得信赖的人保护后,我会亲自往北去,找寻姜夷录下落。”
    另外值得信赖的人,范远此时心中所想当然是卫尘风卫兄。
    他虽不可能是铉影阁对手,但若有他在,即便铉影阁人手皆撤了,范远也相信他会保护好姜元夕,不致使她涉险。
    而湫阴正北,便是王畿与黎京桂岚邑方向,这斥候八人又曾言一直有人跟踪保护、始终未失去他行踪。那么,倘若他们这句话属实,自己便只要向着“铉影阁总舵”方向去,便十有八九可以遇上姜夷录。
    即便遇不上,那么到了铉影阁总舵,便是必然能见了。
    再不济…到了黎京,往西去炎南便可以回栎县,往北到炎北便回到天门山。如是天下大势真被炎国与铉影阁把控到了如此严密、自己再无任何办法与手段改变些许了的程度…
    这两个地方,便是自己最后的去向了。
    “…好。”
    申正则神情沉重的应曰,“那请范道长…抓紧动身吧。既然早已背上罪名,又才从永泽宫脱身,大淄…便是一刻也不能久留了。至于接下来…想必也无需申某多言,万望范道长前往湫阴与离开宣国途中,也要多加小心,切勿暴露才是。申某不会任何武功奇术,与你等相比、可谓手无缚鸡之力。最后助力,便也就只有劝言几句,仅此而已了。”
    “多谢申大人,云风这便告辞。”
    范远举剑抱拳应罢,便走出往前,从大厅侧门出了府内其余处,赶忙收拾起自己不多的行李去了。
    申正则则坐在原地,目光始终注视着范道长,心绪凝重。
    ……
    趁夜,范远便一袭黑衣、一骑快马,纵贯街巷、飞蹄驰骋,闯过西门,沿最短路线向北,消失在了夜色下。
    次日,七月廿八。
    清晨,天刚蒙蒙亮,左司马申正则便已收拾整齐、来到了城外大营,此时,王上赐的五万步骑皆已准备就绪。
    这些人马加上宣西三十城原有部署,才勉强凑到十一万余,尚不足十二万。并且当中又多是步兵,战车与骑兵占比极少,再加上,绝大半都是久未历经战阵、或甚至是从未亲临沙场…
    协助统兵的几位,都是自己昨日挑选好的武将。
    是否知兵,是否善战,是否清廉,是否爱国爱民…半生在大淄为官的申正则对着同一批人,可谓是知根知底。
    当然,考虑到守卫大淄也需勇将,申正则所做便也是权衡的抉择,并非是一下带走所有大将。
    靠着这些人,对抗世代从军的邘意亲领的大军,及未国的修仙军,如此两路攻势…申正则实在是难以撑起多少信心。
    然不论如何,兵马再少,也是危及江山社稷、家国苍生…
    正如昨日在朝上那位小将所言,大宣存亡之际,匹夫安可苟存?若连这一年的寅、未攻势尚抵挡不住,又何须纠结惦记将来的炎国南下呢?
    也正如范道长所言,未来之事,来了再说!
    只期望此时正站在宣国一边的墨家,那大弟子屈杉及正任青城县师的二弟子芈筠,及其余墨家弟子,能如实发挥出他们的超绝才学,在五万步骑赶到前顶住宣西攻势,并在会师后更能“伤敌极上”吧。
    还有仲兄赠予的兵法,也期望能指点出一条明路,相隔十九年再破敌围,再从绝境中保护宣国一回!
    抱着无比艰难的信心,申正则鼓足勇气、一路领兵在前,浩浩荡荡开往西去…
    而在大军离开王都后,不久,上午。
    大淄朝上,果然发出了通缉令:
    王十八年,癸巳岁。七月既朔,炎天门山道士范远,在郢郸策动王子郜领众谋叛,逼宣江断交反目,质子姜夷录出走。远又送郜返宣,杀害灭口后逃窜,侮我大宣甚矣。自即日起,举天下全境通缉范远,旦有得远者,赏十五万钱,加爵三级。王令宣炎断交,通行边关皆需文书令牌,钦此。
    告示内容,果然同杨郜在郢郸被通缉时相差不大,简洁明了,甚至赏金还更高一些。
    只是这回,杨郜已成为死者…通缉对象换成了范远。
    逃离大淄的路上,范远仔细回想,虽杨公子非是自己所杀,可这通缉令所言前半段…也确实不错。
    当初在郢郸,的确是自己走进的那座满是刺鼻胭脂味的艳红楼,与他一字一句、从头到尾详述的兵变计划。
    想到这里,范远不禁是只有无奈自嘲。
    尽管罪名并不完全属实,且前后性质也不尽相同,然自己背上了通缉令,这却令范远又想到了,在自己正前往的湫阴城中,卫兄也同样身背通缉,而且还是两国。
    再加上有了这通缉令,自己的“名声”也开始在天下七国间传开了,虽不知会否如卫兄般贯耳,以致到妨碍行动的程度…
    但如此,是否能算是自己离“侠者”又近了一步呢?
    不可言,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