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黑鹭轻笑了几声。
    这几声笑听上去不带丝毫嘲讽的意味，甚至显得有些温文尔雅和世俗的客套，仿佛与他正在通话的不是敌人，反倒是生意场上的客户。
    “我的建议是……不如这样？既然你夸我实在，那么你也要拿出真正实在的态度出来才行，这样我们的交流才是高效和务实的，你说呢？”
    陆鱼塘撇了撇嘴：“听不懂。”
    “你刚才只是说了你手中所掌握的东西对于魏将军的重要性，可你还是没具体的说明白，这个东西，是什么。呵，还是说说比较好。”
    听到这话陆鱼塘当即一怔，随即放下了一直翘在方向盘上的腿，稍稍的坐直了一些。
    他的表情，也变的认真了起来。
    这个黑鹭，此时在他心里的评价已经由“还行”，上升到了“不简单”。
    他明白，黑鹭的意思，是想确定自己手中这个能给魏天华政权造成威胁的证据，是否具有唯一性。
    很清晰的思路，很缜密的心思。
    思路、洞察力、身手，这三样同时表现的出色，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高手
    很显然，这个黑鹭，应该是。
    此时陆鱼塘没有立即答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而黑鹭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回复。
    黑鹭这个问题，的确抓住了陆鱼塘的软肋，陆鱼塘刚才那一番颇具威胁意味的描述并没有能够成功的打乱他的思路、从而使得他忽略这个问题。
    陆鱼塘的捣糨糊策略，被看穿了。
    因为那段录像，的确不具备唯一性。
    电子文件，是可以拷贝的。
    即便陆鱼塘将u盘交给了黑芒，那陆鱼塘也无法证明自己没有留下备份。
    这样一来的话……
    谈判，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对方大可以因此而视为陆鱼塘迟早会将拷贝文件提交给m国，从而拒绝这场交易。
    他们甚至会做最坏的打算……
    通知魏天华认清现实，提前跑路。
    那王树和谢冰燕的话……
    不用想，他们肯定会毫不手软的杀掉！
    经历了几番欲言又止后，陆鱼塘仍旧是没想好怎么开口，可这时，黑鹭悠悠发话了……
    “呵呵，我知道你在纠结，我也大概猜到了你手中所掌握的证据，应该是电子类的文件，是可以拷贝的。也就是说……你无法令我相信你交给我们的文件，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份，是么？”
    陆鱼塘深吸了口气：“接着说，你还有话。”
    “当然还有。其实，你不必纠结，无论这份文件是否会被递交给m国，我们的手中，也有你承受不起的筹码。对，我们一直都有，只是曾经的我们不想把筹码加的这么重，可如今看来……不加重，不行。不加重……我们无法确保这份文件不会被提交给m国。”
    陆鱼塘沉默了片刻，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种人物，应该是在夜莺之后，黑芒里的老大了。”
    “可以这么说。”黑鹭没有丝毫遮掩。
    “那你的实力，也是黑芒当今的顶尖了？”
    “呵，我想……我在黑芒里的地位，应该和你在灰塔里的地位差不多。”黑鹭委婉的承认了。
    陆鱼塘微微颔首：“行。那你说说呢，你手中有什么重量级的筹码，能够迫使我不会将文件交给m国？王树和谢冰燕的命？”
    “不。他们命的分量，还没那么重。”
    “你直说。”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打火机的声音，片刻后，黑鹭依旧以不急不躁的平稳语气说道：“你们灰塔的存在意义，是为了打击严重侵害国家和人民利益的势力，或是个人。对么？”
    陆鱼塘点头：“对。”
    “我们黑芒不同。我们黑芒的行事手段与你们类似，可我们却没有条条框框的约束，我们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复仇和利益。具体来说，我们复仇的对象，就是你们灰塔，这也是凌松当年创立黑芒的初衷。”
    “接着说。”
    “但，如果你手中的东西，能够威胁到魏将军的政权的话，那就意味着威胁到了我们黑芒的靠山，和主要利益来源，这样一来的话……我们不得不将复仇的对象，给扩大化。”
    陆鱼塘眉头一拧：“扩大化？你们想干什么？”
    “直白点儿说就是……如果m国收到了那份文件而导致魏将军的政权遭到危机的话，那我们黑芒，会在你们国内制造一起你们灰塔、你们的人民、你们的国家难以承受的突发事件。这，就是我的筹码。请问，够重么？”
    陆鱼塘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够重。”
    “而且我可以保证，你们灰塔的情报搜寻处将无法提前搜寻到关于这起突发事件的任何线索，这起突发事件什么时候爆发、在哪里爆发、以什么形式爆发的这些，你们将完全一无所知，完全的……无法提前干预。这些，你相信么？”
    陆鱼塘闭上了双眼，再次点头：“如果抛开立场，你们黑芒是跟灰塔差不多性质和实力的组织，你说的这些，我信。”
    “如果魏氏政权被消灭了，我们黑芒虽然失去了利益来源，可也不是不能承受。可……我们所要制造的突发事件，却是你们无法承受的。所以说，我们双方手中的筹码孰重孰轻，你应该能掂量的出来。”
    “能掂量。”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你要怎么样让我们相信，那份文件不会被提交给m国呢？”
    “就像云雀说的那样，用我的命？”
    黑鹭大笑了起来，但他很快将笑声给收住了，以惯有的斯文语气回道：“云雀说的，是气话，她毕竟是被你狠狠地羞辱了，请你理解。如果你死了的话，你身后肯定有人会将这份文件提交给m国，而我们则在被逼无奈之下，只能发起全面的报复行动。所以说……如果要了你的命，我们的这场谈判就显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活着。但，你要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活着。说白点，你的人，就是那份文件不被m国知晓的保证。”
    “我的人？”
    黑鹭却被没有立即答话接着解释，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道：“另一方面来说，你陆鱼塘，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作为杀手来说，你是出类拔萃的、天赋异禀的。当然了，我深刻的明白你的立场有多么坚定，所以我没有丝毫逼迫你背叛自己的组织和国家的意思，也就是……没有逼迫你加入黑芒的意思。”
    陆鱼塘冷笑道：“命也不要，也不逼我反叛，敢情你们想把我当成宠物给圈养起来？”
    “不。我想邀请你，成为我们黑芒的合伙人。”
    陆鱼塘眉头一挑：“合伙人？跟着你们一起去干那些个丧尽天良的事儿？你刚不是说我的立场很坚定么？你认为这……可能么？”
    黑鹭笑道：“你先不要急。我明白，你是一个在没有自己国家授权的前提之下，无论如何都不会干有违你们国家法律的事儿的人，可我要邀请所参与的活动，也跟这些事儿无关。我们不会要求你去杀无辜的人，也不会要求你去干对不起灰塔和你们国家的事儿。”
    “如果我答应被你们给控制起来的话，交易的结局无非就是王树和谢冰燕能活下来，而你们不会发动所谓的全面报复行动。可，你们黑芒会继续对灰塔展开报复，不是么？我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你们对灰塔下手而无动于衷的话，难道不算是有违自己的立场么？”
    黑鹭连“嗯”了几声，表示对陆鱼塘这番话的赞同：“可……如果我说，如果你愿意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们不但愿意中止对灰塔的报复行动，而且还……对你十分的有利呢？”
    “对我……有利？”
    “你不是……一直都想杀魏天华么？”
    陆鱼塘一怔：“哟，这话说的，你们不是对魏将军是忠心耿耿的么？怎么会说这话？”
    “我刚说过，我们黑芒之所以臣服于魏天华，说到底，是为了利益。”
    “意思是……只要有其它足够大的利益可图，那么你们阴魏天华一把，也不是不可以？”陆鱼塘接道。
    “对。这话，够实诚了么？”
    陆鱼塘点了根烟，深吸了一口，悠悠道：“好家伙，为了跟我合作，你们不但可以违背组织被创立的初衷，还可以违背所效忠的对象。”
    “为了利益，都可以违背。”
    “既然为了利益啥事儿都能干，那如果我跟你合作的话，岂不是还得防着被你们背后捅刀？”
    黑鹭干笑了几声：“说的好。对，你的确得防着；但相同的是，我们也得防着你，不是么？所以说……这很公平。”
    “呵呵，有意思的家伙。明明话说的这么实诚，可却是为了利益一点儿都不讲道义的人。”说着陆鱼塘再次把脚翘上了方向盘，然后打了个极长的哈欠，“你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是成功的挑起了我的一点儿好奇心。行，你说，要我合作的内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