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好躺在床上，下午睡的多了，现下躺在床上睡不着，却没力气起身。就躺在榻上，和坐在杌凳上的起夏说话。
她说今日意外撞恩公，还和恩公成了朋友。
“他竟然叫电公公！”林初好笑。
“恩公是太子跟前服侍的吧？”起夏道，“这太子殿下也太会捉弄人了，恩公那般容貌，竟然叫电公公？”
林初好点头，“听说太子为人古怪，他过的肯定不如意。”
如此一想，她翻过身，趴在床上，看坐在杌凳上的起夏，“我们日后是要离开盛京的，但是电公公得一直留在这儿。我觉得别的都靠不住，不如我给他留一栋房子。”
“小姐是要给恩公置办一间宅院？”
“我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但我想若是他在皇宫之外，有一处自己落脚的地方。就是我不在盛京，也能再帮他一帮。”
“嗯……”起夏蹙眉思考，置办宅子是个大事，她想不出宫中会有什么规定。
“反正谁不喜欢银子啊，我就在宅子的不同地方，都藏上银子。这样他不经意发现了银子，也会高兴起来。”
还要藏银子？
起夏缓缓点头。
“要不再种一颗桃树吧，若是扣上暖棚，没准也能早早吃上桃子……”
看着渐渐眯起眼睛的小姐，起夏心中的疑虑清晰了，小姐说的房子，可以藏银子，还有一颗樱桃树。
那不就是他们在江南时，小姐住的院子嘛！
***
“哈哈哈哈……”
范嘉裕知道了松拓为什么挨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好不容易才把公公那两个字，憋在肚子里，对东方珩笑道：“我浪迹欢场这么多年，不想竟看走了眼？有趣，真是有趣！”
东方珩倒是从容，未显情绪变化，道：“你觉得我去安国如何？”
“你要去安国？”
“高谵的提议。”
范嘉裕收了笑意。
安国——
为王，或为质。
一条路，不同结果……
外头传来管事太监的声音：“慧嘉公主，太子正在休息，公主不可擅闯啊。”
“休息休息，三天我送了三张拜帖，他不是休息，就是休息，我倒要看看他休息够了没有！”
慧嘉根本不顾太监阻拦，直接冲了进来。
太监还想拦，就见少女一个纵身，跳上假山，再一纵身从管事太监头上翻过，踩上花廊的柱子，一个旋身落在了书房门口。
她转身，冲着太监轻蔑一笑，哼。
门开无声，东方珩示意太监无事。
太监躬身行礼，退后候着。
慧嘉公主拍了拍手，再转身。
一袭银色锦袍出现在门口。
“你就是东方珩？”慧嘉打量眼前人，俊美的五官却不乏英气，灼灼目光中和凛然气度，却又让人觉得意外的温和。
“我是慧嘉，”慧嘉之言，“文昌公主是我姑母，所以我应唤你一声表哥。”
“咳，”东方珩强忍住咳，躬身行礼，“见过慧嘉妹妹。孤近日身子不支，未能见妹妹，还望妹妹勿怪。”
不过半开的门，慧嘉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
她目光绕着他上下打量，竟真是个——病秧子。
“行了，”她一挥手，“我就是奉父王之命，送你些东西。”
掌事太监见东方珩点了头，便让人将公主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
“都是些安国吃的用的，从前姑母喜欢的吃食，我父王让我多带了些。”慧嘉道。
太监朝主子看了一眼，先皇后喜欢甜食，这慧嘉公主带的，恐怕如是。
可自从先皇后离世，主子从未吃过一口甜。
东方珩谢过慧嘉，慧嘉也没多言，直接告辞了。
出了东宫，慧嘉身边侍女问主子，怎瞧着如此忧心？
慧嘉不语，父王有意让她来景国和亲。
她本属意太子，毕竟她最崇拜自己的姑母文昌公主。
可来景国前，父王却把她叫到身边，细数景国情形。
三皇子母族根基太浅，不足为惧。
太子病弱，也并不是，佳选。
二皇子英勇善战，深的景帝喜爱，许是成位之人。
她本觉父王是多虑的，景国太子立位多年，这王位当然是流着姑母骨血的表兄的。
可，他身上的那种温和，竟是病气牵扯出的弱……
可，若是选了旁人，她就将于东方珩为敌。
出了皇宫一路到四夷馆，慧嘉都无言。
此前，她一心希望效仿姑母，辅一人走向帝位。哪怕东方珩是个心智一般的人，她都愿选他，可他的身子……
慧嘉叹了一口气，进了四夷馆后，又转身独自出去了。
她晃晃悠悠走到四时好，想都没想，就进了铺子。
铺子开张几日生意极好，申时才过半，糕点已经都卖完了，只剩留给慧嘉公主这一份。
铺子无别人，只有贺宁在柜台前算账。
见慧嘉来了，他起身取了今日的点心来。
“我能在这儿吃吗？”慧嘉问道。
贺宁点头，去后堂取了一支精巧的银质小勺，递了过来。
慧嘉接过勺子，道：“你忙你的，我吃了就走。”
贺宁回到柜台前，继续算账。
慧嘉背对他，坐在正对门口的桌后，打开盒子。
勺子轻触点心，缓缓送入口中。
她心中却思索万千，不知口中滋味。
不知坐了多久，桌上多了一杯热茶。
慧嘉抬眸，见贺宁站在自己身旁。
“要关门了是吗？”
“无妨，我只是觉得你会想喝杯茶。”
慧嘉拿起茶碗，杯壁温润，茶水的温度透过来，妥帖柔和，就像眼前这个人。
“你会选什么样的人成亲？”慧嘉突然问道，“长长久久，还是只有眼前？”
“婚姻乃人生大事，自是要做长久打算。只念眼下的决断？你若问我，”贺宁摇头，“我是做不到的。我这人最不喜欢后悔，不想有朝一日自己后悔，也不想旁人因我而后悔。”
“……就是怕后悔啊。”
慧嘉叹气，她可以不管不顾，凭自己对姑母的崇敬选太子，可安国呢？
若是太子先走了，自己有怎么保两国和平呢？
她心中的答案，渐渐清晰，父王说的，许是对的……
慧嘉叹了一口气，起身，“我走了。”
走到门口，像是被什么引着回了头。
见郭宁站在身后看她，少年长身玉立，见少女回首，冲她颔首一笑。
“谢谢你的茶。”
她转身向前，挥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