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面对林破南的质问，萧令安觉得所有的解释都已苍白无力。
他怔怔地看着林破南，眼中的愤怒化成了愧疚。
是呢！
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要她。
“子宁。”林破南轻声喊了一声。
萧令安被这声温柔的“子宁”叫破了心防，他心中的怨与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化作一把利刃扎在他心口。
他疼得不由自主地捂住胸口，只听林破南继续道：“我与李尘并非你想的那么不堪，只是其中缘由，此时再说已无意义。”
“你恨我当是弃你于不顾，自作主张刺杀先帝，我能理解。你被迫娶嫣然公主，我心中也从未怪过你。”
“你我之间的关系，早在我选择隐瞒你刺杀先帝，你被迫妥协娶嫣然公主得那一刻，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萧令安闻言，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他红着眼睛道：“是因为你不再爱我了，对吗？”
萧令安声音哽咽，眼中的悲凉，林破南看在眼里，无比难受。
她怎么可能不爱他？只是如今她不能再爱而已。
他们之间隔着嫣然公主，还有他的一双儿女。
林破南叹息一声，避开回答，“子宁，你有你的使命，我亦有我的坚持。今日我不止为李尘而来，也是为大周和南陵的百姓而来。”
闻言，原本沉浸在悲伤里的萧令安眼神突然变得凛冽，“南陵皇派你来劝降本王？”
林破南点头默认。
萧令安讥诮道：“真是可笑至极！南陵皇凭什么认为本王会接受你的劝降？”
林破南唇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
萧令安说得对，南陵皇凭什么认为她可以左右萧令安的想法。
家国大义、萧氏一族的荣光在萧令安心中比她重要。
早在三年前，萧令安就做出的选择，他又岂会轻易接受劝降。
“子宁，大周在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外强中干。”林破南道：“李玉珏继位，太皇太后垂帘听政。在朝贪官污吏横行，在野各地百姓起义频发，贼寇流匪不断，民不聊生。”
“这三年，要不是你这个襄亲王强撑着，大周只怕早就土崩瓦解。”
“子宁。”林破南苦口婆心地劝说：“大周已是强弩之末，你想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已是不可能。”
“大周与南陵本是一家，都是李氏天下，统一是必然的趋势，你又何必执着。”
萧令安并没被林破南这番话劝动，反而更加激动地愤慨道：“玉郎，你别忘了你父亲为何给你取名叫林破南。”
“你父亲驻守南境一生，最终在南境战场陨落。若他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大周大厦倾倒。”
“如今你孤家寡人一个，又是李尘的王妃，南陵皇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可是你可考虑过本王的立场，若本王降了，自己被人唾骂也就算了。你能保证南陵皇重回邺京后，我萧氏一族不被清算。那些曾经追随先帝将南陵皇逼到封地自立为帝的家族不被清算？”
林破南哑然。
她不能保证。
一朝天子一朝臣，历来如此。
林破南不甘心地继续劝道：“子宁，我理解你的顾虑。你可以提条件，我将你的条件传达给南陵皇，若他不同意再另说。”
萧令安冷笑：“玉郎，你何时变得如此天真。兵不厌诈，帝王的承诺岂是轻易敢要的。回头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覆灭一个世家。”
“子宁……”。
“你不必再劝。”
林破南眉头紧皱，余下的话被被萧令安打断：“本王不会接受劝降，哪怕是你来也不行。本王不会让你见李尘，你安心住下吧。”
“既然南陵皇不在意李尘的性命，那本王便将他吊在城墙上，让南陵好好看看。”
说罢，萧令安大袖一甩，抬脚往门口走去。
“子宁，不要。”林破南起身追上去，抓住萧令安的手臂恳求道：“不要伤害李尘。”
雨水落在林破南的脸上，越发显得她楚楚可怜。
萧令安回过头，眼底的柔软一闪即逝，看着林破南的眼神冷如冰刃，“怎么？你舍不得？”
林破南沉默不语。
萧令安冷笑：“既然你舍不得，他更应该死。”
林破南抓着萧令安不放，“子宁，李尘的生死，南陵皇并不在意。李尘若死了，南陵更加出师有名。”
“就算你昭告天下，此战是南陵故意挑起，南陵皇假仁假义又如何？历史是为胜利者而写的。”
“子宁，听我一句劝吧。放了李尘，接受劝降吧。我会向南陵皇要个承诺，事后绝不清算大周旧臣。”
萧令安哼笑一声，甩开林破南的手，“玉郎！你变了。你说这么多，最终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李尘而已。”
萧令安心中刺痛，没再理会林破南，大步往外走去。
林破南依旧不死心，追了出去，快言快语道：“子宁，你没有胜算的。齐延占领了瓮州和禹州，断了你的退路。”
“若孙哲和齐延前后夹击崖州，你没有胜算，只会死更多无辜的人。子宁，你听我劝吧。”
闻言，萧令安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林破南，满腔愤怒道：
“仗还没有打，你怎么知道本王就一定输。本王不会像你林破南一样，首鼠两端。本是大周的征南将军，此刻居然能心安理得为南陵效力。”
“你今朝如此，置那些曾陪你出生入死，抵抗南陵的征南军将士于何地？置你父亲多年的坚守于何地？”
“你不必再劝本王，就算只剩一兵一卒，本王也不会接受劝降。”
萧令安甩袖离开，袖风带起的雨雨砸落在林破南脸上。
萧令安这番话如一把利刃插在林破南胸口，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剜了一块肉，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泪流满面地怔在原地，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望着萧令安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门口。
背道而驰的信念，终究让他们成了陌路。
萧令安愤怒离开，直接去了关押尘不染的地牢。
林破南定在原地，突然一把伞出现在她头顶。
她侧身看向撑伞的人，眼底满是诧异，只见撑伞的人眼底饱含泪水，声音哽咽道：“将军，外面雨大，先回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