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林破南还真以为萧令安会领着她光明正大地走出王府。
谁知萧令安将他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又将兜帽给她带上,差不多遮挡住了她的整张脸。
天还没完全亮,王府里早起洒扫的下人看到萧令安和裹得严实的林破南,也不敢多看,纷纷低头驻足行礼。
将军府坐落在玄武街上,玄武街是进宫的必经之路。
从平西王府过去正好顺路,于是林破南就和萧令安同乘一辆马车。
天虽没亮,但玄武街上的马车不少,都是赶着去上朝的朝臣。
各府的马车上都有标志,平西王府的马车行在玄武街上,自然没有人不认识。
为了掩人耳目,马车还没到将军府,林破南就下了车。
尽管如此,还是有好奇的官员掀开窗帘窥探。
这一大早捂得这么严实,从平西王府马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林破南走到将军府隔壁,叩响了隔壁宅子的大门。
门房开门时,见到来人是林破南,吓了一跳。
他还没来得及出声,林破南就一个侧身进了门,立即拿下兜帽往里走。
“林将军,”门房跟在她后面,边走边问:“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无事!”林破南摆了摆手,“借过一下。”
隐在暗处的暗卫见有人闯入,正欲出手,待看清林破南的脸,又退了回去。
林破南仰头看了眼高高的围墙,纵身一跃,踩着围墙翻过去,平稳地落在将军府的地面上。
林破南翻墙过去后,尘不染从屋里走出来,负手站在廊下,凝视着围墙的那头。
昨夜他是看着林破南出门的,他本想跟上去看看,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
他能猜到她昨晚去了哪。
他有些生气,心中暗骂林破南没有良心,杨律死了,她居有心情去找萧令安。
刚刚听到暗卫在门外禀报有人闯入,他立即从床上起来,披好衣服,严阵以待。
正准备开门出去,听到门房叫着林将军,他便站在门后,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林破南一个纵身跃过了围墙。
尘不染沉着脸,转身走回屋里,嘴里骂骂咧咧:“这女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也不知道她稀罕萧令安哪一点。”
骂完,尘不染突然想到什么,心中暗道:“这女人脑子好像是真的有病,难怪前两次萧令安从梅院出来,一脸落寞。”
尘不染回屋坐下,朝门外说道:“周允,遍寻天下名医,问询一体双魄之症可否根治,暗中进行。”
门外,暗卫周允虽然不明白找名医是给谁治病,但他家主子的命令,他向来不多问,只需执行就可。
林破南回将军府梳洗一番,换了身衣服,用过早膳后,便领着林云林羽前往西郊。
她根据萧令安给她的地址,找到谢鸿住的宅子。
谢鸿住的宅子位于西郊的一处深巷中,位置隐蔽。
若不是有心寻找,只怕很难发现在一处偏僻的深巷尽头居然有座宅院坐落在此。
宅子门头上没有牌匾,两边垂挂的八角灯在风中摇曳。
林云走上台阶敲响了宅门,没有人开门。
林云回头看了眼林破南,林破南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敲。
林云加大了手中的力度,敲得门哐当哐当响,像是来找茬的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人是谢立,谢鸿的贴身护卫,林破南之前在沙州的谢宅见过他。
谢立看到林破南,脸上没有丝毫惊讶。
他将门打开了些,伸手作了请的姿势,“林将军,请进。主子恭候您多时了。”
林破南微微诧异,谢鸿怎么知道她会来找他?
她压下心中好奇,抬脚步上台阶进了门。
林云和林羽紧随而入。
宅子是普通的民宅,没有过多的陈设。
院中有一株粗壮的垂丝海棠,树叶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枝桠上还挂着残雪。
林破南看着这棵海棠树微微愣了一下,她想起沙州的谢宅里也有两棵海棠树。
将军府里,她姐姐林清婉的院子叫海棠院,院中也有棵又粗又壮的海棠树。
幼时,她曾看到谢鸿将她姐姐林清婉拥在怀中,站在海棠树下。
海棠花随风飘落,她看到一对恋人在满天花雨下相拥,开心得像个傻子一样。
她怕爹突然过来,主动守在海棠院门口,给谢鸿和她姐姐打掩护。
要是被她爹知道,谢鸿是她偷偷领进海棠院的,她的屁股指不定要挨板子。
“林将军,主子在里面等您。”
林破南陷在回忆里,一时忘了神。直到谢立提醒,她才回过神,跟着谢立进了厅堂。
厅堂里,谢鸿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矮几上的棋子。
他见林破南进来,一脸温润道:“南儿来得正好,快过来坐,鸿哥哥好久没与南儿对弈了。”
林破南不知谢鸿这是何意。
她哪正儿八经的和谢鸿下过棋。
她认识谢鸿那年只有五岁,而谢鸿早已及冠。
当年她姐姐林清婉是邺京颇负盛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色双绝。
与谢鸿对弈之人是林清婉,她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站在一旁,看着她姐姐和谢鸿对弈。
都说观棋不语真君子,可五岁的林破南可不是什么君子。
她看着看着上头了,就会在一旁指手画脚。
她觉得林清婉棋风太保守,不够杀伐果决。
于是她便拿起林清婉的黑棋长驱直入白棋腹地,结果总是被谢鸿执的白棋围困,导致孤立无援,死伤一片,以落败告终。
林破南思忖了片刻,走到榻前坐下,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收回棋罐中,看着谢鸿道:“鸿哥哥执黑子还是白子?”
谢鸿微微一笑,“南儿先选。”
林破南抬眼看着谢鸿,没有推让,“那南儿就却之不恭了。”
她的手指轻轻地拈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正中央。
黑子落在棋盘上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如同鼓声擂动,宣告着战斗的开始。
谢鸿的白子紧随其后,毫不示弱地落在黑子旁边,仿佛在向她挑衅。
须臾之间,黑子与白子相互交错,形成了一副错综复杂的棋局。
每一步棋都像是一次战略部署,一次兵法的运用。思维在棋盘上碰撞,火花四溅,如同两位将军在战场上指挥着千军万马,进行着一场生死较量。
白子步步紧逼,穷追不舍,黑子四周虎狼环伺,进退不得。
她想破一子杀出一条血路,却发现早已成了被拔了利齿的笼中之兽。
林破南双指夹着一枚黑子,手指悬在空中,久久未落。
她盯着棋盘,发现她手中的这枚黑子无论落在何处都解不了当前困局。
她索性将黑子扔回棋罐中,一脸灰败道:“鸿哥哥的棋艺一如既往的精湛,南儿自愧不如,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