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林破南沉着脸,脸色难看至极。
萧令安坐在一侧不语,他心情也不佳。
大周和南陵达成和谈,那西戎求和是迟早的事。
萧令安想踏破西戎的夙愿只怕无法实现,他心有不甘。
林破南被卸了兵权,被迫回邺京养伤,此事来的突然,林破南定是始料未及。
林破南的伤心与愤怒,萧令安感同身受。
行至半途,一直沉默不语的林破南突然抬眸看着萧令安:“萧世子,本将军不情之请。”
萧令安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一脸认真的看着林破南:“林将军但说无妨。”
“关于轰天雷一事,本将军希望萧世子替本将军瞒下,也希望萧世子能约束你的部下不要多嘴。”
萧令安盯着林破南半晌不语。
林破南拥有如此重器,不上报朝廷,据为私用,实乃有罪。
假如此时他替林破南瞒下,若有朝一日,林破南私藏重器一事被朝廷发现,他萧令安也逃不了包庇之罪。
可是看到林破南请求的眼神,萧令安心中突生不忍。
萧令安想拒绝,却无法张口,好像他的嘴不受他的控制。
萧令安犹豫了许久,才道:“林将军,本世子那日在黑陆洲见识过轰天雷的威力后,一直好奇轰天雷是何所制。
也曾想过找林将军借用轰天雷用在西境的战场上。
轰天雷若大量生产用于大周应对战事,必定如虎添翼,势如破竹。以后大周面对外族滋扰也不再惧。
本世子有些不明白,既然将军拥有如此重器,为何要瞒下来。”
林破南思索着,现在是她有求于萧令安,若她不坦诚,只怕萧令安也不会答应他的请求。
与萧令安相处这些时日,萧令安的行事作风稳健,人品应该也没问题,不会干背后捅人刀子的小人行径。
不然今日李佑翎试探此事时,萧令安早就道出他那日所见了。
那索性告诉他也无妨。
“不瞒萧世子,”林破南语气平和道:“当初研制轰天雷是本将军一时兴起,正是因为威力巨大,也从不曾投入使用。要是不是“她”——”
林破南停顿了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要不是“她”,轰天雷也不会面世。轰天雷是平日里用于鞭炮烟花的火药所制,若是有心研究,制作并不困难。
若有好战之人得了此物,会导致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这是本将军不想看到的。”
林破南说的不无道理。
若有好战之人得了此物,天下必定大乱。
这也是萧令安不想看到的。
萧令安道:“好,本世子应允林将军的请求。”
“谢谢萧世子!”林破南欣慰的笑了。
萧令安看着林破南脸上的笑意,心中颇为苦涩。
他想到一事,不知该不该和林破南提。
考虑了许久,萧令安最终还是开口道:““某人”不受林将军自己控制,轰天雷一事,林将军要如何防范他。”
林破南闻言,脸色一变,瞬间黯然失色。
“我…不知道。”林破南垂着眼无力的说道。
林破南知道“那个她”存在,她不知道“那个她”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再次出现。
林破南恢复记忆之前,她一直以为她是林攸攸,是魂穿而来。
她是林攸攸时,以为“那个她”是真正的林破南,是她抢了“那个她”的身体。
恢复记忆后,林破南发现她是林攸攸,也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
“那个她”就是个定时炸弹,她也不知道她发起疯来会做什么。
林破南不知道如何从她体内将“那个她”驱离,她感到深深地无力。
萧令安看着情绪低落的林破南,突然想起军医说的话。
也许有一天,“这个林破南”会被“那个林破南”完全取代,而消失在这世间。
萧令安心中突生一阵莫名其妙的伤感,他说:“林将军可曾寻医诊治过此疾?”
林破南抬眸看着萧令安,摇了摇头,“于大夫看过,可是他也束手无策。”
“林将军为何不多找几个大夫诊治?”萧令安疑惑道。
林破南无奈的一笑,不是她不愿意,是她不敢。
若被其他人发现她是女子身份,那可是杀头之罪。
林破南自己也清楚,自己的病应该是属于现在的人格分裂症。
此病在现代尚且难治愈,何况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
“于大夫医术精湛,我自已又略懂药理,尚无对策。此疾不是一般大夫能治愈的。”
“林将军没试过怎么知道别的大夫不行?”萧令安一脸急色道。
林破南见萧令安满眼着急之色,感到非常疑惑,萧令安怎么对她的病这么上心。
“萧世子如此在意我的病,是害怕她回来时,做出不好的事吗?”林破南说着,微微一笑,“萧世子不必如此紧张,我不会让她胡来的。”
不是!
我不是害怕她回来,而是害怕你消失。
萧令安这话只敢在心里说。
林破南见萧令安低眸不语,强颜欢笑的宽慰道:“此疾也不是完全不好,“她”比我强,像这次能拿下齐延就是她的功劳。”
听林破南如此说,萧令安莫名的痛心。
萧令安知道林破南如此说,只是自我安慰罢了。谁愿自己的身体里住着另外一个人。
如此沉重的话题,萧令安不想再继续下去。
他抬眼看着林破南,一脸认真的问道:“圣上旨意,让崔鑫暂代你接管征南军,你如何打算的?”
凭萧令安的直觉,以林破南的性格,他不相信林破南会就此认命。
林破南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嘴角露出一抹讽笑,“崔鑫以为就凭一道圣命,就能真正指挥征南军吗?他若这样想,我只会笑他太天真。
本将军从父亲手上接过征南军,驻守南境五年。本将军虽不能拍着胸脯说征南军人人对本将军言听计从,但要他们认别人为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既然圣上要崔鑫接管,那便让他管就好了,管不管的不住再说。至少圣上让本将军回邺京养伤,那本将军老老实实回去。本将军正好也三年没回邺京了。
还有,萧世子只怕忘了,瓮州没有州府。”
萧令安见到林破南嘴角的不屑,不禁莞尔一笑,“是,本世子差点忘了林将军可是兼任着瓮州州府之职。”
说着,萧令安有些疑惑:“那你今日在水榭和酒楼中的那番表现——”。
萧令安没有挑破,他知道林破南明白他的意思。
林破南眼睛微眯着望着前方,勾唇一笑:“半真半假,做戏罢了。若我太过于淡定,岂不是惹得三皇子怀疑。”
“那今日在水榭,本世子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萧令安笑道。
说完萧令安忽而想到什么,他垂眼看着握过林破南的手,手不自觉的握紧。
林破南并没注意到萧令安细微的举动,她笑得开怀道:“不过,以后三皇子见到鲈鱼只怕都没有太多胃口了。”
萧令安回想李佑翎当时吃憋的模样,也忍不住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