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我虽悦你,但你心中有两个人,并且另一个人的份量比我重得太多,英招是不将就的,一心一意的承诺只能付与对我也一心一意的人。从此后,我们便只是朋友了。”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自己真的很喜欢,很想要一只小九尾,但是我不将就的,她不爱自己,自己也不愿勉强。若能将就,早已妻妾成群,何必守身如玉到如今,不过是为了寻一知己良人罢了。
为另一个男人剜心取血,疼痛程度无异于为另一个男人生产过,虽能理解她弥补愧疚的发心,但自己生活上和精神上有点洁癖,作为朋友看,没有什么不好,若是作为妻子看待,自己完全接受不了。
不如趁彼此情分未深,及时止损,长痛,不如短痛。
半夏咬着下唇强忍泪水,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面向滔滔江水,背对着他,珠泪纷纷落入江水。
她的泪水,让英招心碎,差点又想抱在怀里哄着,但是…罢了,忍着心痛,掏出罗帕,给她擦眼泪,罗帕上亦沾染了他特有的兰香。
半夏冷静下来,坐在亭中美人靠上,倚在柱子,她问:“你最喜用的香,是什么?”
“线柱兰,是空谷里自生长的,纯天然的花,只是晒干了。”
另一侧山头的宫殿里传来宫娥们排练歌舞的曲声,婉转凄凉,唱的是《白头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半夏说:“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蓝田种玉人的爱,终是又被自己的任性给毁了,涂山明华,你做了什么?你…可太惨了。
英招说:“此番重伤,需要告知你的爹娘,我送你回穷桑镇还是青丘城?”
“青丘城。”
“好。”
半夏拔下头上的银杏金步摇,交到英招手里,英招接过,一挥手丢入亭外的江水,自己送的礼,不收回,收的礼,也不退还,她不要,那就任水流带走吧。
半夏想也没想,跑了出去,纵身跳下江水去捞,自己还舍不得!他…他…他怎么扔了!
半夏水性很好,潜到江底把那支落在沙里的步摇捞了出来,出水时整个人都是抖的,啾啾咳嗽。
英招又震惊,又心疼,又无奈,你…你这是为何?既然长诀,为何不舍?
在石亭里,一股温暖的灵力环绕着她,把衣裙和头发烘干,四目相对无言,落水的小美狐,格外动人心弦。
“既已不要,为何要捞?”
半夏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我不知道。”
涂山氏三小姐,家中珠玉成堆,怎会可惜一支金钗,可惜的,不过是他曾经在自己身上付出的一片心意罢了。
虽然,情深的无份,有份的情浅,但是,自己…还需要时间治愈情伤。
英招不忍心了,他说:“明华,我们立一个约定如何?”
“……?”
“百年为期,我等你百年,这百年里,你静下来想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爱的是谁?你重新选择一次。”
“若百年内,你能放得下他,并且仍然悦我,你能全心全意地接受我,我们就在一起。”
“若百年内,你遇到新的良人,我亦衷心愿你一生安乐无忧,美满幸福。”
“若你还是放不下那个人,或者不再悦我,百年之后,我再寻新欢。如何?”
半夏乖巧地点了点头,百年,足够自己想明白了,或两相淡忘,半夏一个人过也可以的,并非非要有人陪。
离开槐江山之前,半夏和灵芝去取丘时水,顺便花了一个时辰,四处逡巡,寻到三株线柱兰,那是很名贵很稀罕的花,空谷幽兰香,来自它。
自己这半年躺在槐江宫里,已经习惯了他日夜陪伴在侧,他都是亲自给自己喂灵药的,还给自己输灵力修复心口的伤。
我…我习惯了那缕幽幽兰香,没有了,我会有点不开心的。
灵芝在丘时水边对半夏说:“娘亲,我想让英招做我爹爹!”
半夏一愣,说:“你别乱说话!”
灵芝说:“你自己弄伤了自己,英招很生气,可是他仍然日夜守护,像照顾婴儿一样照顾了你半年;说明他悦你,并且很有责任心。那个…那个人已经娶了,断线的纸鸢,再留恋,能如何?”
半夏黯然说:“我伤了他的心,他不会再悦我了。”
灵芝说:“槐江宫有那么多宫娥,若不悦你,他何苦亲自照料?他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嘛?安排宫娥照顾你便是。”
半夏笑了,人小鬼大,童言无忌。
英招把半夏送到青丘一心园门口,就走了,事由他已经写信告知过涂山璟,陈明自己多言招致此祸,更兼看护不力,很抱歉,只能尽力养护弥补。
半夏回到青丘家里,小夭拳头一砸桌子跳起来怒吼道:“涂山明华!你给我跪下!”
半夏扑通一声跪地听训。
涂山璟和小夭回到青丘,听涂山明裕汇报,半夏取心头血给离戎谦做解药,吓得脸都白了几分,原来涂山璟那三个多月在子时发作的心痛是因为父女连心,把小夭吓得不轻。
本来是立即要去槐江山看的,但是明裕说她在槐江山养伤,英招送过信来,说养好了会送她回来。
涂山璟和小夭就略微放心,按捺住了。
小夭拿来家法,涂山璟蹲下整个人护住女儿,他说:“小夭,别,别打孩子!”
“啊!涂山璟,给我让开,你这个慈父多败儿!都是你惯出来的!”
“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油盐不进!谁教你的?!”
小夭一把扒拉开涂山璟:“你给我让开,今日不打我消不了气!”
半夏默默不语,她可不如明玥会撒娇,全靠涂山璟以身护着。
就知道,归家定然逃不过家祠罚跪,而且,比姐姐那年还狠,罚跪半年!半…半年?
快…二哥,快传信给大姐,让她回来救我!
和涂山明玥当年一样,每日跪四个时辰,除了睡眠和用餐,其他时间都在家祠跪着,金花和胡妤墨每天轮流去给半夏送餐,轮流到杏园给她做药敷,胡妤墨跟着胡珍也学会一点医术。
半夏做了三个香囊,把那三株线柱兰晒干分别封在香囊里,一个挂在闺房罗帐的银钩上,一个别在腰间,另一个藏在木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