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早饭，李颜去得很早。
早到是第一个把饭票递给服务员的。
他没想过，第一个突破60%大关的，会是意志力。
更没想过会是因为一碗豆汁儿。
有些东西不适合，真的不要强求。
但如果强求能换来能力的提升，李颜不介意强求一下。
说不定再来两碗就对豆汁儿上瘾了呢？
早餐品种很丰富，李颜有时间慢慢挑选，一种拿一小点慢慢品尝。
他终于有了自己是来享受的感觉。
6月27日早上的展览布置在酒店四楼的一间超大会议室里，主要展出四大出版社十年来的主要成果，出版的书籍、合作的作者、销售战绩、装帧、美术等等等等。
安排非常自由，管理层基本没出现，活动主力是出版社工作人员与各位作者。
另外三大出版社举办的比赛是从已出版的书籍里择优，所以能受邀到场的作者们，手里多少都有出版过的书。
他们也就是“作家交流会”的主力了。
“即将出版”的这几位小众推理圈的新兴作家，自然是比较难以插进话题。
刚吃过苦头的李颜竟然有点享受这种站着如喽的体验，躲在侃侃而谈的大佬旁边了解出版相关知识，潜心观展。
但他忽略了自己还有年龄光环的存在――实在是太容易被注意了。
很快，又是好奇的一些作者围了上来，又一次给李颜带来了潮水般的问题。
那年十四，展览会场，站着如明星。
散文、诗歌、纪实文学，这些人的名字放到新北图书馆的某个沙龙，那都能算是高级嘉宾。
而这些人正高频率地输出着以下词汇：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要是我儿子”、“后生可畏”、“未来是你的”等等……
好不容易聊走了一批，让他们把重心重新放回“我这本书啊……”，李颜才刚刚换个展区，又是一批人凑了上来。
才看到十点多，李颜顶不住了。
对他来说，通宵写小说都没这么应付别人来得累。
到这边一天时间，一顿牛逼的筵席吃了冷饭，一牛逼的展览没看两眼。
倒是收集了二十几张名片，跟至少三十句以上的英雄出少年。
这回装逼装得可真累啊……李颜回到酒店直接躺尸。
睡醒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四十了。
他几乎是弹射着离开床的，十一点就开餐的海鲜自助，等我！
餐厅人已经不多了，但东西还很充足。
想来也是，下午两点半就是重头戏颁奖典礼，领导要准备，工作人员要排练测试设备，其他人早上看完展览就直接当了第一波顾客。
主要是，谁来这里是为了吃啊？
李颜：谁来这不是为了享受啊？
别人卯足了劲想多一点存在感，李某人可好，反过来希望降低一点存在感。
这就是超规格低龄触的底气。
一个人慢悠悠享受了一顿自由挑选的海鲜大餐，距离两点的入场时间也没多久了，李颜火速回房间洗漱打理一番，并换了一件昂贵的酒红色t恤。
三楼，与华彩厅相对的多媒体会客厅。
这酒店配套还真是齐全得很。
颁奖典礼待遇确实不一样，刚出电梯，李颜就看到地面铺满了红毯，门口长枪短炮架着，摄像师们正在努力调试。
“上电视”对现在的李颜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不过严格说来，确实也还是第一次。
多媒体会客厅门开得特别大，两排微笑的礼仪小姐跟粘贴复制的一样，轮转着指引完成签到的宾客入座。
门口一张红布长桌，摆了一排签到表。
“李颜，笔名fenda。”
站在中间的礼仪举起了手，“李先生，这边。”
他的签到表居然只有四个名字，看来就是四位首奖获得者了。
会场内部只开了五分之一的灯，大屏幕跟舞台是视线焦点。
礼仪在前边带着路，一直把李颜带到了第三排左侧。
“这是您的临时位置，”礼仪小姐声音很脆，穿透力十足，在现场音响嗡嗡震的情况下还能听得明晰，“推理文学奖是最后一项，等第三个奖项的作者登台，就会有人指引您到第一排就坐，那是个流动位置，方便与领导们握手顺便上台领奖。”
第一排？
哇哦。
现场播放着令人心情激昂的颁奖音乐，音响的低音效果太好，鼓声震得李颜心潮澎湃。
或许不震也是澎湃的。
人员正在陆续就坐，音响调试也接近尾声。
李颜左手边还坐了五个人，包括了饭桌上三位获奖者与另一张桌子的两位长篇三等奖得主。
他们也稀稀拉拉找李颜聊了两句，还是那些耳朵磨出老茧的内容。
主要是文俊给两位三等奖得主科普的样子……替人装逼的功力着实深厚。
你不就早认识了半天？
李颜索性研究起桌面的座位表，突然发现会议名册上“其他相关嘉宾”略掉的人，在座位表上有名字。
并且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江清月。
就是位置实在太过靠后，在相对昏暗的灯光下啥也看不着。
他掏出手机给“江清月近人66”编辑发了信息：你真名就叫江清月吗？
更有意思的是，第一排座位多了个名册本来没有的人，华夏大学副校长。
华院院长自然被挤到后边去了。
音乐突然再次响起，灯光进一步集中到舞台，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笑着从后台踩着步点走到台前。
男的一身白西装，女的黑色晚礼服，身形容貌俱佳，想来上京宣传部都参与了，专业主持人资源必然杠杠的。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声昂扬脆甜。
“女士们，先生们！”男声沉稳又极具穿透力。
“大家下午好！”
全场掌声雷动。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农历闰五月初五……”
这味太浓了，感情也太饱满了，李颜生怕后边突然来一句“让我们一起包粽子”。
介绍完了与会嘉宾，又让几位主要领导上台发了言，下午三点，终于开始进入颁奖阶段了。
流程都是一致的，先让出版社老大上台介绍一下出版社成绩，谈谈举办该比赛的意义，然后从三等奖开始公布，最后到首奖。
首奖获得者现场拿着写有奖金的牌子与颁奖嘉宾合照，然后拿着小奖杯简单聊两句获奖感言。
李颜签到的时候，另外三位也签好了名字。
除了散文的那位李颜看过，其他两个听都没听过。
或许是挑选的近年出版佳作，如上京文艺总编辑的说法，要“扶持新人”，所以得奖者相对不出名吧。
然后李颜就看到他们领奖时背后大屏幕上的介绍：
“著名青年作家”“著名诗人”“著名记者”……
“备受瞩目”这种词都算层级比较低的介绍了，动不动就是“引领”“首位”“第一”……
底下小字还写了一堆奖项。
获得“最佳散文集”的何在欢，同时也是上京作协副主席；获得“最佳诗歌集”的李啸是华夏十大诗歌杂志之一的主编；获得“最佳纪实文学”的王仲是华夏传媒大学新闻学专业的教授，也是华夏纪实文学研究会会长，得奖的这部作品在过去三年都稳坐纪实文学销量的头把交椅。
好的，经李颜一了解，三个名字都变得如雷贯耳了呢。
王仲离开首排位置上台的时候，马上就有礼仪走过来俯下身子，示意李颜上座。
李颜点头，施施然落座。
他的旁边是上京文艺出版社的总编辑，这位文艺气质拉满的中年女性，反复向李颜投去好奇的目光。
在推理文学奖其他奖项获得者上台领奖的时候，台下领导对坐在最左边的李颜好奇心越来越重。
一个接一个侧着头看过来，为了不被遮挡，便多少拉开了角度。
从李颜的视角看，就是……千头观音。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本次超新星国际推理文学奖长篇首奖获得者，《提偶人的丝线》作者，笔名fenda，李颜！”
在全场的掌声与反复响起第n遍的激昂音乐中，李颜起身，微笑着在礼仪小姐的引导下与第一排的领导们握手致意。
此时，台上大屏幕因为卡顿没有及时显示的个人介绍姗姗来迟：
“李颜，临江省新北一中，初中生。”
正跟莫部长握手的李颜分明看到了这排领导们震惊的表情。
以及让他爽到脊背发麻的，全场整齐划一的“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