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才刚刚扫了一眼题目，李颜的耳机就传来了一句“嗯？”
    “不好搞吧，不急，捋清楚题目要求先。”
    “你有思路吗？”
    “贪心？”
    “嗯……先把所有线段按左端点为第一关键字，右端点为第二关键字递增排序……”
    “选取覆盖线段，在所有左端点被覆盖线段中找右端点最远的线段。”
    “噢……你搞好了是吧？”
    陈凡看到了李颜提交的工程文件，点了点头。
    “关键是下一步的思路……”
    “贪心要怎么实现。”
    耳机的隔音效果相当出众，加上李颜全神贯注与陈凡沟通，没有精力捕捉一些额外的声音，所以等他注意到周围似乎喧闹起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开始了合作解题的第三阶段。
    这让他有些紧迫，第三阶段的题目已经推进了十五分钟。
    一度让他想先找一个繁琐的解法保个底先，但很明显，这是着急了。
    李颜闭眼调整了几秒钟，强大的心智就把他稳了回来。
    时间还长，一个足够精确完善高效的解答才是他们需要的东西。
    两人琢磨了会儿，你来我往讨论了几句思路。
    “设当前线段覆盖到的位置为now；所有左端点被覆盖的线段中，可以覆盖最远的位置为l，这条线段为k……”
    陈凡说一半，李颜心领神会，“然后依次分析序列中的每条线段。”
    “是这个意思，分析线段过程中只要满足now大于等于m，就可以输出覆盖线段并退出程序，”陈凡说着，快速在文档里记录着什么，“有些细节现在不好对，可能我们要抓紧先编出来，再看看什么地方可以优化。”
    “思路有了。”李颜那边键盘快按冒烟了，“什么都好说。”
    这时候的陈凡其实有点不知所措，他知道李颜手搓代码的速度有多夸张，实机考试可没有资料参考，也没有各种库给你调用。
    所以很多人平时编程能力很强，但到了考场就空有想法难以落实，只能曲线救国，用简单套路硬解。
    由此可见，李颜的技能在今天的考场有多么珍贵。
    “李颜？”
    “在搞。”
    “我能做什么？”
    “再想想，还能不能进一步优化。”
    陈凡正想说什么，看到草稿箱里又提交了一段代码，不过还不完整，只能先看看。
    耳机里是李颜的自言自语：
    至于是什么公式李颜就不告诉大家了，因为大家是来看他装逼的不是做题的。
    上班上课这么累了，看他表演还要动脑子解题也太离谱了不是吗？
    嘴上说着手上动着，构建完成的瞬间他就把代码提交到草稿箱。
    “这样就可以完成分析，分析了所有线段后now小于m，说明无法覆盖[0，m]，无解退出。”
    陈凡对照自己在文档里写的思路，琢磨着题目是否存在可优化的细节。
    李颜欲言又止，如果这是单人题目，他肯定直接提交了。
    但从成绩的角度考虑，多琢磨一下思路也是对的。
    或许是知道李颜的风格，或许是自认在合作题里提供的价值太低，陈凡测试了几遍后问道：“李颜，现在合计只过去了一个半小时……，距离结束的四个半小时还有三个钟……要提交吗？”
    “是我的话，我提了。”
    “行，那就……”
    “但我是为了装逼，这点必须说给你知道。按你说的评分标准来看，我们更合理的做法是花三个钟继续研究其他思路，或者为了减少一次运算而继续努力。”
    “装吧。”陈凡笑了一声，“反正咱们也参加不了正赛，不如多震撼大家一下。”
    “这个想法，我很喜欢。”
    李颜点下了提交。
    这一声叮咚几乎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
    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大屏幕。
    “第三阶段题目首组完成：E-11、E-12，新北一中，陈凡、李颜，用时32:04”
    “新北一中这两个初中生，知不知道解题速度不加分的？”张副主席很关注他俩——这种表现确实很难不关注。
    “确实，他们应选择更进一步优化。”金理事深呼吸一下，“既然都提交了，干脆后台看看？”
    “让后台看看吧。”张副主席整了整翘起的发尾，“有结果先跟我说，咱俩再看值不值得跟许主席汇报一下。”
    题目一经提交，就没有修改的余地了。
    李颜跟陈凡再在这坐着也没啥意义，还必须戴着闷热的降噪耳机，于是李颜按下了呼叫按钮，考场的工作人员瞬移似的就到了他旁边。
    从李颜提交答案那一刻，工作人员就做好了过来的准备。
    “我们需要提前退场吗？”
    逼是要装的，礼貌也是要有的。
    “全程都是可以自由离场的，确认结束考试后就可以有序离场。”
    陈凡还想说要不要确认一下信息提交情况，李颜那边已经点了退出，并且指了指大屏幕。
    提交记录，都在上边呢，官方认证稳如狗。
    大门口无奈笑着的董成梁挥挥手，在老师们的注视中一手揽着一个孩子的肩膀，走出了考场。
    “你们俩啊……让我好生出了个风头。”
    “爽吗老师？”李颜问。
    董成梁摇头苦笑，“我都被其他领队老师们调侃爆了。”
    他还有话没说出来，不过被李颜看懂了。
    “一切取决于我们成绩，对吧。”李颜伸展着身体，“成绩够好，这回就算出尽风头，成绩不好，那就是小丑跳梁。”
    “那也不能这么讲……没必要带着这样的压力，初中能过来参赛不错了。”
    但是董成梁略微纠结的表情出卖了他，明显在担心万一连初中组的参赛资格都没拿下……
    “没有压力的。”李颜摆摆手，“因为不存在‘成绩不好’的选项。对吧陈凡？”
    陈凡表示不敢说话。
    “真没啥好纠结的，我能保证我的题目都是对的，程序编写完又不是没有测试。全部正确都不能拿到‘好成绩’的话，就该组委会考虑一下试卷难度是不是太过简单了。”
    “行行行，还是攒点人品吧。”董成梁大笑，“既然考场都出了，准备上车回酒店，收拾收拾回新北了。”
    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刚看清来电信息，董老师立刻皱了眉。
    “喂，金理事，怎么了？嗯对，好好，那我现在过去。”
    随后他急匆匆地让李颜陈凡回体育馆过道的椅子等着，自己小跑着就又进了候考室。
    “这，咋了？我们违规了？”陈凡小心翼翼地坐下。
    “怎么不能是邀请我们回去发表获奖感言呢？”
    “你……我是说，咱们提前这么多就走，是不是影响不好，金理事批评董老师去了？”
    却见李颜伸出手指对着考场通道，里边正走出来一个李颜关注名单上的人。
    矮个子、锅盖头、地包天外加一副金丝眼镜……实在是说不上好看但是很有记忆点的邓宇迪。
    “伱看，虽然速度不算分，但是大家还是在较劲的，我是金理事的话，会很乐意看到这种场面。”李颜笑道。
    “李颜，听多了你的传说，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哇。”邓宇迪直勾勾地走来，“这位就是陈凡吧？也很厉害，新北一中还是强啊。”
    他俩并不是第一次见面，qq也在前一天晚上加上了。
    陈凡化身假笑男孩。
    “邓师兄，怎么就一个人出来了？”李颜下意识就准备握个手，及时刹住车了。
    未成年人不要学这一套哈。
    “呃……第三阶段我队友负责的前置有疏漏，后边出了bug，老师在候考室安慰她呢。”
    “没事啦，你都提交了，肯定是把问题修正了。”
    “这不是没你快么？”
    ……
    我成罪魁祸首了？
    “你们为啥等在这？”邓宇迪看来不是个内向选手，甚至有那么点自来熟。
    挺不像典型的计算机天才的气质。
    “我们……在等老师，邓师兄也要等老师吗？”
    “嗯，不如聊聊，我对你好奇得很。”
    好奇就行，陈凡分明看到了李颜嘴角的笑意。
    两个初一学生跟一个高一学生，就这么坐在新安中学体育馆通道口，聊起了做手机系统与建立未来智能移动终端生态的宏图伟业。
    直到邓宇迪的老师带着泪眼婆娑的女孩走出来——好你个邓宇迪，搭档居然是女生？
    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已经推进到“直接造个手机”的话题。
    “怎么感觉你像在谈生意一样？”陈凡全程不知道怎么插话。
    “招人才做项目，你确实可以理解为谈生意。”
    “那郑达跟饶风呢？”
    “等成绩吧，我并不是真的指望聚集一些还有学业在身的优秀中学生，就能搞定什么大工程。但至少前期，我需要一个团队。”
    陈凡把一句“怎么感觉这俩还进不了你眼一样”给咽了回去，调转话题：
    “董老师这是去哪了？”
    “你这言出法随啊……”李颜又指向了考场通道。
    出来的人，是笑得看不见眼睛的董成梁。
    “有好消息？”陈凡终于露出了积极的表情。
    “当然是，走，回车里先。”
    董成梁开开心心拉着两个孩子，昂首阔步离开体育馆。
    “刚刚金理事找我，说你们提前提交的文件，他们先看过了，具体分值还没给，但目前‘正确’这一步，你俩都达成了。”董成梁坐在副驾驶，调低了座椅靠背，“也就是，你们肯定能代表临江初中生，参加国赛了！”
    陈凡长出一口气，笑容温暖纯真。
    另一边的李颜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