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一年之后,风波将起
时光荏苒,转瞬就是又是一年有余。
正值隆冬腊月,大雪纷飞。
院子里,一道身影矗立于风雪之中,手中一杆大枪幻化出无数枪影。
当习武已成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之时,一日不练都会觉得浑身不舒服,如今的王茜儿就是如此。
每日习武强身已然成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身着劲装,青巾束发,甚是英姿飒爽,手中大枪婉若游龙!
院子旁的正屋里,火盆中烧着炭火,炉子的水壶有白气袅袅不绝的升腾而起,四周立着木制栏杆,裹着棉布的宽敞炕床上,两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一个正饶有兴致的扒拉着护栏,一个手里抓着个拨浪鼓,摇摇晃晃的往中间炕桌方向走。
已然挽起长发,眉宇间透着几分妇人韵味的丹橘和翠微在炕边小心照看着两个小家伙。
屋子中间靠北处,y一身月白裘衣的明兰正翻看着账本,时不时便扒拉着算盘,仔细的对照。
翠微和丹橘前两年就在明兰的操办之下先后嫁了人,奈何明兰身边似她们姐妹俩一样当用周到的人几近于无,成亲生子之后,姐妹二人又先后拖家带口的回了明兰身边。
她们的男人一个成了外院的管事,一个在外边帮着明兰跑腿,同样也是亲信。
王家所有的产业,盛老太太早就交到明兰手上了,扬州的酒楼、田庄、书院,金陵的纺纱厂、织造厂,还有汴京的几处庄子、酒楼、铺面。
每月一小结,每季一大截,年底的核算,奖励等等,上上下下加起来加起来足有近万人的生计。
王李氏只粗通文墨算术,帮不上什么大忙,丹橘和翠微她们能力也十分有限,王茜儿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如今跟着明兰学了好几年,尚且只勉强打理一个郡主府。
倒是淑兰,颇得几分父母的真传,管家理事颇有些天分,帮着明兰分担了泉州和金陵的压力,还有汴京的酒楼经营,这才叫明兰省了不少事。
“大娘子,淑小娘这都去了快三个月了,快回来了吧?”小桃坐在距离大炕不远的摇床边上,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摇床里躺着个睡得正香甜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娃娃浑身上下穿的严严实实,头上还戴着一顶虎头帽,约莫七八个月左右大,只露个小脸蛋在外头,有些雌雄难辨。
“先是扬州,再是金陵,还要去泉州,哪有那么快回来。”明兰淡淡的道。
“啊?”小桃脸上顿时露出略微苦涩的神情来,低头看着摇床里可爱的小娃娃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脸无奈。
摇床里的小娃娃淑兰的女儿,小名叫秀姐儿,同平哥儿和安哥儿不同,这小丫头打小就爱哭,关键每回这丫头一哭,平哥儿和安哥儿也就跟着嗷嗷大哭。
淑兰在的时候,淑兰自己带着倒是还好,可如今淑兰替明兰去南边巡查家中产业去了,秀姐儿的年纪又太小,自然不好折腾,便留给了明兰帮着照看。
可自打秀姐儿住进了明兰院里,一到晚上,就带头闹了起来。
这也得亏如今明兰是家里的当家主母,身边不缺伺候的人,不然的话,非得被这三个小家伙折腾的整宿整宿睡不着不可。
“翠微姐姐,你家姑娘怎么就那么乖巧?”小桃好奇的问道。
翠微的头胎是个姑娘,快两岁了,打小就听话,现如今是翠微的婆婆带着,如今翠微的肚子里还怀着一个,小腹已经有些微微隆起,不过冬天衣裳穿得厚实,还不怎么显。
翠微笑着道:“千人千面,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平哥儿和安哥儿不就乖巧的很。”
丹橘道:“我家那小子就闹腾的紧,每天夜里都要醒好几次,有事没事就嚎几嗓子,比秀姐儿闹腾的可厉害多了。”
几个女人坐在一块儿,说的不就是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儿。
明兰三个亲信之中,也只有年纪最小的小桃尚未婚配了,如今明兰除了每日打理家中内外诸事,就是忙着帮小桃挑一门合适的亲事。
夜里,炕上,躺在王重怀中,明兰不禁和王重说起了这事儿。
王重打趣道:“小桃打小就跟着你,是你身边最亲信之人,连丹橘和翠微都略有不如,舍得就这么把她嫁出去?”
明兰道:“舍不得归舍不得,但小桃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终身大事不能再拖了。”
王重道:“小桃性子直爽,没什么城府,但也没什么主见,要找个合适的还真不容易。”
嫁人成家,不单单是看男方有没有出息,家庭条件如何,更重要的,还得看合不合适,如今这社会,大多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分工明确。
而且一旦成了亲,想要和离可没那么容易。
小桃一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平日里干什么都是以明兰的话为准,要是真要挑个夫家,那就得挑一个不用她当家做主的,而且公婆、妯娌、小姑子这些都好相处的。
一时半会儿王重也没什么好人选。
“近些时日,朝中可能有些变动,娘子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叫上茜姐儿,喊上老太太,一道去庄子上小住一阵子,避避风头。”
“朝堂会有变动?”明兰神色一凛,眼神闪烁着,下意识便道:“莫不是官家要有什么动静?”
“希望是我多想了吧!”王重叹了口气道。
明兰点了点头,也没再追问,而是道:“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波谲云诡,官人一切小心,以保重自己为上!”
“娘子放心!”王重揽着明兰的手紧了紧,笑着道:“如今你家官人可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员,手中管着盐铁司,握着朝廷的钱袋子,纵使官家和太后再起争端,也只会想着拉拢我,而不是针对。”
明兰道:“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只是担心官人的年纪太轻,官阶太高,手中权势太盛,只怕是惹来有心之人的嫉妒,暗中针对官人。”
说着说着,原本趴在王重胸口的明兰忽然撑起身子,俯身望着王重的眼睛道:“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若是官人只是个七八品的小官,咱们也不是在这暗流汹涌的东京城里头,咱们的日子会不会太平自在一些?”
王重迎着明兰的目光柔声道:“这世上的事情,又岂能事事都尽如人意,有因便有果,这世上可没有白吃的午饭,咱们既享受了如今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该承担相应的风险,尽到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如今咱们家固然是花团锦簇,可谁也说不准有朝一日,我不会受弃于官家,被贬到桂林、岭南、亦或是西北那等苦寒之地。”
“官人在哪里,我跟孩子们就跟官人到哪里!”明兰秀目之中写满了坚定。
“娘子这肚子得有三个多月了吧?”王重忽然话音一转,说的明兰先是一愣,随即俏脸就红了起来。
“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
看着明兰娇俏的模样,王重心中不由得一阵火热,如今的明兰也不过是双十年华,最是一个女人最灿烂的时候,身上兼有少女和成熟妇人的韵味,加之那宛若凝脂一般白皙滑嫩的肌肤,堪比西施、杨妃那般精致的相貌,叫王重这种俗人怎么把持得住。
“我这也是正经的啊!”王重一本正经的道:“男欢女爱,阴阳和合,水乳交融,繁衍子嗣,传承香火,本就是天地至理!”
“歪理邪说!”
明兰那白皙的脸蛋之上染上了一层红晕,低头趴在王重怀中,避开王重的目光,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脸颊也跟着烫了起来。
“明儿,良宵苦短,一寸光阴一寸金,咱们抓紧些!”
一夜温存,待明兰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了王重的身影。
叫来小桃,洗漱更衣用饭,待收拾妥当出门时,已经是巳时了。
王茜儿带着弟弟妹妹们先行赶去城外庄子,明兰只带了小桃和几个女使护卫,去了盛家。
打从康王氏的那件事情之后,王若弗就对明兰两口子没什么好脸色了,王重在时还好,毕竟王重如今位高权重,王若弗就是再不喜也不敢表现出来,可明兰一个人的时候,就不免有些摆脸子。
而且自打林噙霜落败被送到庄子上每日两碗猪油饭养着之后,王若弗虽然狠狠的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可她到底年老色衰,而且脾气暴躁,不似明兰的生母卫恕意那般体贴温柔。
虽说卫恕意也已青春不在,可姿色却远胜王若弗,又体贴温柔,善解人意,关键还知书达理,这些年来除了教养长栋之外,闲暇时卫恕意可没闲着,不是研究刺绣女红,就是看书。
虽不似林噙霜那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依着盛胡天胡地,什么话什么过分刺激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可耐不住有个王若弗做对比,除了那个同僚送漂亮小娘之外,盛去的最多的就是卫恕意的那里,以前有林噙霜这个共同的敌人,王若弗跟卫恕意能够站到同一阵线上,如今没了林噙霜,卫恕意跟王若弗自然就站到了对立面。
如今听说明兰登门,王若弗也懒得见,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染了风寒,不便见客,明兰一听说王若弗病了,便说自己做女儿的,如今母亲病了,怎能不探望,就是不肯离去。
王若弗无奈,只能黑着脸见了明兰,瞧着明兰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给足了自己面子,丝毫没有因为夫君登了高位就趾高气扬,而且又嘘寒问暖的关切着,王若弗心里的那点闷气还是散了不少,也没为难明兰。
拜见过王若弗,明兰就径直去了寿安堂,在寿安堂里,正好见到了刚刚从濠州回京没多久的嫂嫂海氏,还有两个小侄儿。
“祖母金安,嫂嫂妆安!”
“六妹妹怎么就自己过来了,平哥儿和安哥儿呢?”还是往明兰身后望了望,见只明兰一人,不由得好奇的问道。
明兰也没拐弯抹角,径直说道:“早上茜姐儿就带着他们哥俩儿和秀姐儿都去庄上了,官人还特意打发我来请祖母一道过去小住些时日,顺道帮着照看照看平哥儿他们几个。”
“这大冬天的,好端端的跑庄子上去做什么?”盛老太太不解的问道。
明兰直言不讳道:“官人担心朝局会有什么变动,怕又出什么波折来,让我们到庄上避一避。”
“朝局有变动?六妹夫虽因着盐务的事情得罪了不少人,可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也没听官人说朝中有人弹劾六妹夫?”海氏不解的问。
长柏是王重掌了盐铁司之后被调回的汴京,进的还是盐铁司,王重也不怕别人说他任人唯亲,长柏博闻强记,博古通今,学富五车,又熟悉王重的行事习惯,有他帮忙,王重接掌盐铁司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就将昔日制定的三年计划完成了大半。
朝中本还因着这事儿有些微词的官员们,也纷纷闭起了嘴。
盛老太太却摇头道:“若只是有人弹劾,又何必要避到城外庄子上去!”
海氏疑惑道:“那是因为什么?”
盛老太太眼睛一亮,脑中已然有了猜测,有些震惊的看向明兰。
只听明兰道:“如今太后大娘娘垂帘听政已有数年,朝政大权尽皆握在她手里,朝中诸事,皆要问过大娘娘的意见才行,朝中已经生出不少请大娘娘还政于官家的声音。
当初官家跟大娘娘可是斗得火热,只是因为桓王遇刺身亡,官家伤心欲绝,这才退了一步,如今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官家又正值春秋鼎盛,又非懵懂孩童,又岂能甘心自己头上一直压着一个太后大娘娘。”
海氏面上立即露出震撼之色。
盛老太太道:“如今子厚身居要职,若是官家和太后之间争斗再起,势必要拉拢朝臣,自然不会漏过子厚,若是明儿还在城里,不免又会生出许多麻烦了。
倒不如借口说是养胎,去庄子上住着,他们那庄子离城几十里,也能过些清净日子。”
盛老太太不愧是盛老太太,一针见血的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明兰道:“祖母不愧是祖母,神机妙算,目光如炬,您不该待在这后宅之中,您该去领兵打仗才是。”
“臭丫头!少拍马屁!”盛老太太溺爱的斜了明兰一眼,道:“也罢,在家中窝了也有一阵子,这身子骨都快生锈了,同你去庄上小住一阵倒也不是不行,正好还能瞧瞧我那几个重外孙。”
“平哥儿和安哥儿平时可没少念叨您!”明兰说谎都不打草稿了,平哥儿和安哥儿如今才刚刚下地走路没多久,才处于牙牙学语的时候,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转,怎么可能念叨盛老太太。
“你瞧瞧,这丫头就知道哄我!”盛老太太开怀大笑着道。
“要不您打她几板子?”海氏掩嘴轻笑着道。
“是该打几板子!”盛老太太点着头一脸深以为然的道:“自打嫁到王家成了大娘子,这丫头就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祖母!”明兰赶忙起身走到盛老太太身边坐下,挽着老太太的手摇着撒娇道:“孙女儿哪有嘛,您可别冤枉人!”
“瞧瞧她,都是当母亲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撒娇!”盛老太太脸上笑容愈发灿烂。
“孙女儿在祖母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明兰使出了从王重处学来的不要脸大法,把盛老太太哄的开怀不已。
海氏见状,既羡慕祖孙二人的孺慕之情,又为二人高兴:“若是都像我家官人那般成日板着个脸,一直端着,那才没意思呢!”
明兰忽然扭头看着海氏道:“嫂嫂要不也带着全哥儿和乐哥儿一块儿去小住几日,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