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天空,上午十时许,车站广场五六个老头正沿着花坛边缘遛弯。
“你看看,广场上的保洁干什么吃的?
秃脑袋老孙手指地面,那里有几张人们休息垫屁股后丢弃的广告纸。
老孙是老杨旧相识,这几年去外地给女儿带孩子,所以不常见面,现在快春节了老两口才回来。今天他来车站广场游玩,正巧遇到老杨,于是临时加入到老杨三人组合之中。另外,队伍里还多出一人,姓宋,一位壮实的老汉,是大成以前的邻居。
“这算啥?比去年好多了。杨哥,去年你要是能来,这片那才叫一个精彩绝伦。”
有不熟悉的人在场,老邱大成不再称呼老杨的雅号。
“噢?去年还没竣工吧,怎么个精彩法?”
五人中只有老杨老孙对大成的话有兴趣。也是,大成老邱和那个老宋,三人从车站破土动工就经常来视察,这里的事他们都知晓,而老孙去了外地几年,老杨窝在家里照顾卧床的老父老母,轻易出不得门。
“车站这片离城远,非常僻静。有些谈恋爱搞对象的就来这里,每天早晨你来看,到处是丢掉的卫生纸小雨衣,一拉溜,能围着广场丢一圈。”
哈哈哈……
几个小老头发出几声愉快的老不正经的笑声。
“这里边真正谈恋爱的人不多,勾搭胡闹的占多数。”
老宋收起笑容,巡看下四周后才小声说道。
“对对,老宋有亲身体会,去年夏天差点被人家揍一顿。”
哟西!
大成的话引得几个老不正经的老头齐刷刷的望向老宋。老宋头身体壮,光着头不畏严冬,还满脸红光,现在见大伙都看他,他的脸更红了。
这几个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受到的教育不多,俗事井务是一天的全部。特别是这位老宋,据他自己说年轻时在厂里上班,中年下岗过起了漂泊的寻职上工离职再寻职的生活,最惨时在街角摆摊修理自行车。一个几乎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哪里有什么个人尊严,久而久之人就变得以低俗感官刺激为乐。后来,人老了,自己个人交纳的养老金开始返还了,而孩子也长大成家立业了,老宋的生活变得轻松很多,可他就是改不了那些低俗的乐趣。所以,他才干出大成所说的为老不尊没羞没臊的事情来,还差点被人家打断老狗腿。
前边介绍过,南车站这片几乎没有建筑物,又远离市区,空气质量好风力大,夏天是个纳凉的好去处。广场建设初步形成后,游玩的谈恋爱的就相中它,白天是健身玩耍看孩子居多,晚上特别是夏天,开车来交流感情年轻人和纳凉的中老年男女占据各个角落。老宋的事,就发生在这个时候。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老宋围坐在一起的小老头大老头都是一个德行,经验丰富的他们观察周边的车辆,无聊的计算人家车子抖动的时间,说着下流的黄色段子。
“喂……黑车开始了,现在是……八点十七分四十一秒……”
……
“还没完?快二十分钟了……”
“这小子真猛,车都跳起来了……还是年轻好哇,像装了马达似的。”
“该不会是两个男的?”
“嗯,最少三个。”
“每人五分钟。”
“有意思,我去看看。”
一帮老不正经的老头一边计算时间,一边嘴里胡说八道,最后一句要去近距离看看就是老宋说的,他还真的轻手轻脚潜行而去。
一会儿那边传来两个男人的怒骂声,还有就是逃离现场沉重的脚步声。
半个小时之后,等老宋从反方向回到人堆时,脚上两只拖鞋不知去了哪里,脸上出现一块暗红斑迹。
“老宋,行啊!挨凑竟然愣是没吭声,厉害。哥几个还以为你被人家一脚踹没了呢……哈哈哈哈……”
“嘘……小点声。走了吗?”
“走了。来来,坐下,形容形容……”
随着浑不在意的老宋自述,这段英雄史引起几人起哄式的笑声,老杨干巴巴的陪着笑,心里却有点瞧不起姓宋的。老实巴交的咱,虽然近期也干出几件荒唐事,但那些都是误会,丝毫不影响咱正直善良光明正大的形象。但是,这位宋兄显然不是误会而是有意为之,这个,他和咱不是一路人呀!
几个老不正经的老头说说笑笑中已经沿着广场行人小道转了一圈。
“瞧,我的飞天鼠。”
“什么飞天鼠?”
老孙不明白老杨口中的飞天鼠指的是什么,顺着他的目光扫视路边停放的各种车辆。
“你不是问我怎么来的吗?喏,飞天鼠……我的座骑。”
老杨指着自己的三轮车,让老朋友认识一下。
“新买的?”
“嗯,才出满月。”
“不错,多少钱?”
“八千五百大洋。”
“不便宜。为什么叫飞天鼠呢?”
“它的商标是一双翅膀,身型这么小像只小老鼠,所以……”
两个人停住脚步说话,大成老宋他们也停下,乐呵呵的等着。
“哎……对了,三轮也要挂牌照哟。哟,挂上了,511呀!现在三轮四轮没有牌照可不行,昨天我楼上小侯拉着我的手诉了半天的苦。”
老孙围绕三轮车转一圈,还拉开车门查看一下内部配置。
“怎么了?”
“他也刚买一辆四轮电动车。”
车站广场并不大,周圈也就两千步左右,对多数人来说太少了,所以,三两圈的有,十圈八圈的也有。
转第二圈时,老孙讲述邻居与四轮车的故事,大伙听了都冒出同一个结论: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傻子!
“小侯姓侯,两口子精明的很,就属于猴精猴精的那样。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猴精过头就成了傻瓜。去年开始查处没有牌照不准上路的电动车,小侯家七成新的电三轮接连被查到三次。两口子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想办个牌照,结果一问才知,现有的无牌照三轮电动车是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敢为其挂牌,因为官方把这类车定性为不安全车辆,所以,要想有牌只有一条路走,那就是买辆新车,新车就能挂牌上路。”
“哎,谁心疼老百姓,这么多车当废品处理掉,都是钱呐!卖旧的买新的一反一正一万多呀!”
“接孩子上街买东西,去田里干活串门走亲戚,都离不了这些车呀!多方便……”
“逼着百姓换新车的人真是丧尽天良。吃着百姓的粮,骂着百姓的娘,拆着百姓的房,赚着老人孩子的钱,坐台上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干人事。现在又把主意打到三轮车上来了,什么世道……”
在这件事上,几个老头的意见高度一致,无论你打着安全的旗号,高喊着为百姓着想的口号,其根本目的就是从百姓手中掏钱。强制性消费,不就是利用权力明抢吗?
走了几步,老宋喊一嗓子:
“谁不发牢骚,几乎家家都有车,都当废铁卖了,再买新的……哎!娘的,我也换了,损失一万五。”
其余四人同情的安慰他,五人中只有他受此厄运。大成开燃油车,老邱两口子都不会开三轮四轮,老孙还没来的及购买,而老杨是实施上牌上路后才买的。唯独老宋……
“我那邻居小侯向我抱怨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七成新的三轮卖废铁最多也就一两千块钱吧,他至少损失两千块。”
这笔账是明的,旁边还有老宋佐证,损失这么多钱,姓侯的不抱怨这个,还能报怨哪个?
“嘿嘿,小侯损失的何止一两千元?”
“还有什么?快说……”
“他不是又买了辆四轮电动车吗?”
“这只是多花一笔钱,暂时不算损失吧?”
老宋不解的问,他代表了大伙,所以,四双眼睛都瞅向老孙。
“买了新车,小侯两口子去超市,不想在路口又被交警拦住了。”
“这又为何呀?”
“因为刚买的四轮车也没牌照。”
“没牌照?什么意思?现在买车商家都是代办呀。”
“可小侯买车时没问也没请商家代办。”
“这小子的脑袋让驴踢了,怎么不办牌照?该……”
老宋吐出一口老痰,有点幸灾乐祸的说道。老杨他们也对小侯的做法不解,这是要亲自去交保险然后上牌照吗?真的不怕麻烦,要自己去办,可是,在这之前你别上路呀!
还真是脑袋被驴踢了又被门夹了一下,最后翻进臭水沟里灌了一脑袋水……这位小侯呀……
“老孙,照你这样说这个小侯就是个缺心眼儿,你咋说他猴精猴精呢?”
大成得出结论。
“凡认识他两口子的人都说他们特精明,这世上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更没有办不成的事。当年什么安利产品大行其道时,他两口子认为是个机会,卖了房子倾尽所有购入大堆安利……”
“卖……房子?这两口子被人家洗脑了。没人劝劝吗?”
“怎么没有,但他俩就是不听,还把用安利洗涤剂养的鱼让人家看,以证明产品是真的环保无污染。”
“结果呢?”
“他家的安利牌洗涤液到现在还没用完……”
老孙讲完了,这回没人说话,因为四个老头根本不相信这是真人真事。试问,世上有这样精明的傻瓜吗?除非是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