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长,您找我?”
伴随着三下咚咚的敲门声,一名带着眼镜的圆脸中年男子笑着走进了办公室。
此人正是七车间的车间主任,倪宝库。
“嗯,坐。”杨新风不苟言笑,语气淡漠道:“我听说你车间里有个工人叫贾东旭,这位同志平日里表现怎么样啊?”
所谓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倪宝库心里顿时有了主意,正色道:“不怎么样,贾东旭这个人酗酒,整天迷迷糊糊的,没少损坏零件,其他同志们对他的印象也很差......”
倪宝库打开了话匣子,满嘴没一句好话。
如果杨新风是笑着问的,那即便贾东旭再不好,他也会挑好听的话来说。
可杨新风是板着脸问的,那即便贾东旭再好,他也得捡着那不好听的来说。
“哦,这样啊。”杨新风轻描淡写的点了点头,旋即就再也没提过一句贾东旭,只是闲扯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
“宝库啊,北方朋友们的这股大风可是一把好的助力啊,老厂长有了这泼天功劳,怕是又要再上一层楼了。”
“呵呵,那是那是,好风凭借力嘛。”
“嗯,成,宝库你先去忙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
转过身的瞬间,倪宝库脸上涌起一阵狂喜。
杨新风的弦外之音,他听出来了不少。
老厂长更上一层楼,那就得离开轧钢厂,下一任厂长是谁?肯定是杨新风啊!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为啥单独提一嘴?为啥要跟自己说这些?
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就是要提拔自己!
他本就是杨新风一派的人,早站好队了。
一个厂子只有一个正厂长,但可以有很多分管的副厂长。
杨新风成正的了,那他现在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
“提拔是奖励,可无功不受禄,那么功就是......贾东旭?”
倪宝库梳理了下两人刚才谈话的内容,发现了问题的所在,虽然不清楚贾东旭一个小小的员工究竟哪里得罪了杨副厂长,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倪宝库只知道,搞了贾东旭,自己才会升职有望!
而且还有搞的漂漂亮亮,
搞的明明白白!
至于无缘无故搞一名工人很难?
当然难。
可也正因为难做,才能凸显自身的价值。
否则的话,领导要你干什么吃的?
“呼!”
深吸了口气,
倪宝库好整以暇,回到了七车间。
“易师傅,手里的活先停停,过来一下。”
“倪主任,啥事啊?”
“好事呗,请你喝酒。”
“哎呦,倪主任,平时都靠你关照,要请也应该我请你啊,不年不节的,今儿这是?”
易中海面上装着糊涂,心里明白多半是贾东旭的事发了。
“诶,这话说话,咱们七车间要是没了你易师傅,那得少多少荣誉?不是我关照你,是易师傅你关照我才对。”
“可不敢当,倪主任言重了。”
“呵呵,走,咱们边喝边聊。”
倪宝库直接领着易中海去了平日里领导们吃招待餐的地方。
不多时,四个小菜以及白酒都上了桌。
两人一个不急着说,一个装着糊涂。
推杯换盏的,酒过三旬了,倪宝库这才递了支烟,笑道:“不瞒你说易师傅,我在这七车间也熬不少年头了,媳妇儿都快熬成婆咯。”
媳妇熬成婆,有变老了的意思。
也有要升官的意思。
“哦?那还真是大喜事,值得庆祝!”易中海提了一杯:“倪主任,你再升那可就是副厂长了吧?来,我敬咱们的倪副厂长一杯!”
“哈哈,这话还早,还早,可不敢乱说。”倪宝库摆了摆手,意味深长道:“易师傅你是厂里的老人了,德高望重,手艺精湛,七车间里人人都服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真不在七车间了,肯定向领导郑重推荐你来当这个主任!”
“哎呦!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哪有当主任的能耐?”易中海谦虚了声,心底却火热的紧。
谁不想当官啊?
都说工人最光荣,说是那么说,真这样的话,刘海中这个大工怎么还成天做着当官梦呢?
车间主任,那可意味着更大的权利以及荣誉!
“易师傅过谦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才不配位,必受其累。但易师傅德才兼备,我看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
倪宝库天花乱坠的把易中海夸赞了一番。
紧跟着话锋一转,切入了正题。
“易师傅,贾东旭是你徒弟,所以我没找他,只找了你,你徒弟他,摊上事儿了。”
“具体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但这么说吧,他得罪人了。”倪宝库伸出食指往上指了指。
“倪主任,这怎么话说的?这...”
“别问。”倪宝库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精工零件递给了易中海:“易师傅,别让领导难做,也别让我难做,领导轻易不会针对一个小小的职工,你那徒弟自己干过些什么他自己应该清楚。”
接过精工零件,易中海的瞳孔一缩。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倪宝库的意思很明显。
无缘无故不得开除工人?
那就来个有缘有故。
偷盗公家的东西,又是价值高昂的精工零件。
这足够构成开除条件了。
“倪主任,这东西能要了东旭的命的,这...这得判多少年啊?”易中海的手有些颤抖。
虽然他彻底指望不上让贾东旭养老了,但人都是有感情的,养条狗还有感情呢。
多年的师徒,易中海总不能亲手把徒弟送笆篱子去吧?
“不用判刑。”倪宝库笑道:“贾东旭家庭困难,无可奈何下偷盗厂里零件,事后却及时醒悟,将脏物交给师傅,并主动向厂里检讨忏悔,属于情有可原,情节较轻的情况,厂里领导想必会理解的,最多就是开除。”
真黑啊!
他是怎么能把栽赃陷害说的这么轻描淡写呢!
并且,将脏物交给师傅?
易中海一听头都大了!
这里怎么还是有我的事啊!
这要是被贾张氏知道了,那往后还有安生日子过不?
还不得天天闹腾?
“倪主任,是东旭得罪了领导,又不是我,这...”
“易师傅,还是那句话,别让我难做,别让领导难做。”倪宝库无奈的一摊手。
那意思很明显。
不是我想搞你徒弟,别怪我。
怪就怪你徒弟得罪了惹不起的人。
“哎,行吧,东旭那边的思想工作我去做,但是倪主任,这事我可不敢打包票,如果没办成,您可不能怪我。”
易中海知道事情原委,更知道贾东旭这一劫根本躲不过去,更重要的是,倪主任刚刚可是等于暗许了他车间主任的宝座!
这诱惑太大了!
否则,费力不讨好的事,打死易中海也不会去做。
“易师傅,我相信你肯定不会让我和领导失望的。”
说着,
倪宝库从兜里掏出了十张大团圆。
“那就辛苦易师傅了。”
“不成,倪主任,这钱我不能拿。”
易中海连连摆手。
一百块,很多了。
但他不差这一点。
因为拿了钱性质就变了。
要知道,倪宝库的行为属于滥用职权,栽赃陷害工人,不是小事的!
拿了钱等于彻底上了船,想下都下不来。
“易师傅,你太客气了。”倪宝库笑容一收,淡淡道:“你不拿,我怎么进步啊?我不进步,你怎么进步啊易师傅?”
这......
易中海犯了难,心思百转。
拿了钱就上贼船。
不拿的话,等于彻底把倪主任得罪死了,顺带着连那不知是谁的厂领导也给得罪了。
并且,不拿的话,那车间主任的宝座,人家还能给你坐么?
“好!那我就谢谢倪主任了!”
易中海权衡利弊后,一咬牙把钱收了!
没办法,他太想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