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清山君,诱水妖
作者:莫秦萧   逍遥仗剑行最新章节     
    裴安此时靠在一棵树下,他的一条腿折了。被山里的那头妖熊打折的。
    那头妖熊很强,多年食人让这头畜生开了灵智,虽说还不能称作“妖”,但也相差不远了。有了灵智,加上前几次裴城曾经组织过猎户去围剿它,这让这头畜生变得相当狡猾,再配合它那不输修士的强悍体魄,裴安在初开始竟然没有占到一丝便宜。
    所幸,裴安做的准备更加充分。他从家里带来一把弓,一柄剑,一个箭筒二十支箭。
    宝剑是天师府发的制式剑,他哥那边发了一把新的,就把旧的给了他;弓箭是以前请人专门打造的,箭头是特制的精钢打造,穿金射石轻而易举。
    本意是想和几个朋友去射虎打猎的,只是裴城周围的猛兽都被那头妖熊杀得差不多了。原以为这弓箭就这么闲置了,没想到在这时用上了。倒也不算浪费。
    没想到那妖熊的皮肉居然如此结实。即便裴安力能开城门,即便箭矢锐利难当,依旧不能对它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所幸裴安反应够快,他的准头也好,一箭射穿了妖熊的眼睛,又一箭射中它的鼻子。就是射箭时离熊太近了,虽然伤到了它,但裴安的一条腿也被熊掌打断了。
    裴安忍痛,趁着妖熊转身逃跑之际趴在了它的背后,一路颠簸之下,手持箭矢从眼睛捅进它的脑子。他也不确定这样能不能捅死,妖熊在不断挣扎,他也是骑熊难下,只得下意识地又向深处捅去。
    妖熊不再挣扎了,它趴在地上,跟死了一样。裴安不放心,抽出宝剑就朝着脑袋劈去。
    那熊果然没死透,却也是强弩之末,即便伸出爪子也无力抵挡这一剑。最终熊掌连同脑袋一起被砍了下来。
    猩红的血溅了他一身,一口强提上去的气也终于消耗殆尽,他再也无力支撑下去了。最后的意志只能坚持着找到一棵临近的大树,靠在树下逐渐昏睡过去。
    失去意识前,裴安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萦绕。
    赎罪……
    “秦萧小哥出来吧,人睡着啦。”
    “来了。他伤得重吗?”
    “咱看看……还行,断了一条腿,呃……好像还断了几根肋骨。”
    “嗯……这是之前陆雨给我的,这张是疗伤的,这张是安神的,给他用上。我们守他一会儿,等他醒了再走。”
    “好嘞!不过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把那什么熊和鱼啥的弄死,干嘛要让他费那么大劲呢?”
    “既然他想赎罪,那我们最好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或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被百姓们原谅。”
    “这样啊。打个半残也不行吗?”
    “这样就不尊重他了呀。”
    “哦……”
    就在裴安昏迷,还有两人偷偷摸摸地给他疗伤时,远在森罗域的青丘国也有一件小事发生。
    先前那未露面九尾妖仙为何如此忌惮害怕青丘山都空间裂缝波及?只因青丘山背后的虚空之中,隐藏着九尾四脉的祖地。
    这是一片独立的空间——依托于鸿蒙天道,却独立于鸿蒙界的小世界。传说中这方天地是九尾源祖所开辟的,毕竟也只有“祖”这样的存在开辟的世界,才能历经千百万年依旧稳定如初。
    小天地中央是一片桃花林,其中心是一株高五十余丈,荫蔽数里的桃花树。先前被救走的青丘白月与青丘白薇此刻正在这棵巨大的桃花树下疗伤。
    微风吹拂,落英缤纷,粉雪飘飘,芬香不散,她们身上的伤势正迅速治愈着。
    此刻两妖身边还有一位身高四尺的“少女”,身后九尾摇晃,额上狐耳抖动,不着寸缕,眉目含春,端的是一副倾国倾城的美娇娘,祸国殃民的狐俏女,此时正出神地盯着手中的桃子。
    在她愣神之际,周围凭空有数道声音响起,“大祖,这颗桃子到底什么来头?为何祖林会因此震颤?”
    “三祖,不应该先调查一下那个神秘人的身份吗?人族有这样实力的剑仙可不多啊……”
    “没错!此事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大祖,你怎么甘心和他交易的?”
    “还有白月与白薇,她俩怎么样了?”
    “看起来状态还好,但毕竟只有陆仙,又是第二次用秘法强行提境,后遗症应该挺严重的……”
    “少女”回过神来,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神情严肃,“立刻召集其余三脉……不!召集所有狐族渡劫以上,即日起返回祖地。这是我族大造化!”
    即便这位被称作“大祖”的少女定然已是仙人境界,可她说话的同时,握着桃子的手依旧在微微发抖,九条尾巴兴奋不停摆动,彰显出其内心的激动。
    “有苏和纯狐也要?”
    “所有!今天必须赶到!我以当代源祖之名下令,违者剥夺血脉!”
    “是!”
    空间泛起一阵波动,随后周遭逐渐安静下来。“少女”手持桃子,抬头看向面前的桃树,口中念念有词:
    “……我族当兴啊!”
    ……
    裴安是被一阵瘙痒感所惊醒的。如今已是孟夏时分,但蚊蝇依旧肆虐,只是一个时辰多的小憩,那近一丈的巨大尸骸就引来了无数张细嘴的叮咬与吮吸。
    它们叮咬它的骨肉,它们吮吸它的血液。它还活着时,它们对它敬而远之;它死了,它们一个个奔走相告,结伴来搜刮战利品。
    裴安就这么半躺在树下,他觉察到了伤势的恢复,也发现腿被接上了,但他不敢细想,也没有勇气去幻想,只当做是炼气的强劲体魄,使得他拥有比寻常人更加强大的恢复能力。他就这么坐着,看着不断被蚕食的尸骸,心中升起一阵悲哀。
    如果方才死的是自己,恐怕也是这番景象吧……或许更惨,毕竟自己的身板可能连给那畜生塞牙都不够。
    看着妖熊身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攒动的细小,实在是令人作呕。但一想到之后还要对付那更加凶猛的鱼妖,裴安就强忍着恶心,从蚊蝇嘴中夺下一条腿。或许还担心缺少绳索来固定,不方便搬运,他盯着尸骸沉默良久,再一次驱散蚊虫,剖开肚子,扯出粉白的肠子,胡乱地缠在熊腿上,拖在身后,佝偻着身子,向着河流摸索而去。
    他一路走,猩红的液体在他身后也滴了一路。似是在给蚊蝇指引方向,告诉它们下一个大餐在哪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后的腥臭味一直萦绕不散,裴安胃里也一直在翻江倒海,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干呕一会儿。直到鼻腔里的臭气略微散去,耳边传来潺潺的声响,他才确信自己已经到了。
    一抬头,便是一条深黑的绸带,平铺在城外平原之上,交织显现于密林之中。
    这是裴城人赖以生存的河流,据说这条河是某条大江的支流,追源溯本的话其源头应该在森罗域,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这样的河流会滋养出那条鱼妖。
    说回那条鱼妖,当地人尊称它为“水君”,和那被称呼为“山君”的妖熊一样,都是诞生灵智的兽。最早出现时应该是在十几年前,当时以一鱼之力掀翻了这条河上几乎所有的渔船,破坏了所有的渔场,使得裴城里以此为生的居民一夜之间倾家荡产,更使得往后数年无人敢捕鱼。
    裴安此时处在河流的较平缓的部分,凝滞的水面只是外表,掩盖着水下的诡谲难测。他取下熊掌,稍稍驱散了盘旋在上面的虫子,小心翼翼地割开皮毛,又将箭矢折断,将箭头埋在皮下。
    处理妥当后他找了个长些的树枝,先前用来固定的绳索得以再次利用,缠在枝头,握着另一端放在河里搅动。
    粉白夹杂着污黄,气味在河道两边扩散。一条垂死挣扎的长蛇在水中求生,恰好攀上了这根树枝,便也随着枝干的摇动反复体验生与死的交织。直到再无其他颜色从枝头溢出,裴安才停止这般动作,借着午后醒目的日光,仔细盯着河面。
    只是偶然一瞥,恰巧看见了本就被涟漪揉碎的虚日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隆起且不寻常的浮木。水流也极为忌惮这根横木,纷纷绕路而行。
    裴安知道,它来了。
    趁着妖鱼还有不少距离,裴安从怀里取出一张被反复折叠过的符箓,小心含在嘴里,再一把抱住熊腿,一同跳进了河里。恍惚间,他看见了一只硕大的眼睛,和他的脑袋比也相差不远;再然后,当他看见一张巨大的嘴巴时,一股强大的吸力也随之而来。
    裴安一手死死抱着熊腿,一手拔出宝剑,屏住呼吸等待着不断接近的机会。
    自己的机会不多,嘴里的符箓虽然能助他在水下呼吸,但终究是有时限的,必须速战速决。
    这样想着的时候,妖鱼已经一口咬在了诱饵之上。电光火石之间,裴安挥剑了……
    盛情客栈。
    前几天的“闹剧”过后,客栈冷清了不少。原本还住的几个客人都纷纷离开了,找着各种蹩脚的借口,甚至有的连声招呼都不打。
    往日会因为房钱而纠缠半天的客人们,这几天走的时候连价都不议了,一个个走得那叫一个迅速,还都是连夜走的。
    南别谷坐在门口百无聊赖,悠闲地晒着太阳。你说他不为客栈的营收担忧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交给他爹去烦恼吧;你说他不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是不可能的,但骂街的事他娘全包了。他落得个清闲,便只能在这里坐着了。
    路过的人偶尔经过客栈,都会掩面快走。对此情景南别谷往往只是冷笑一声,并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客栈顶楼,那户牖紧闭的三间房间。
    他很确信,里面住的是仙人。
    只是这仙人不知为何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偶尔出来一次,也只是打开窗户透透气的,恰好被南别谷发现了。
    他见到的是三人中较年长的那一位,他心心念念的白衣仙女却始终没有见到,不免有些遗憾。
    不过遗憾就遗憾吧,反正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那样的仙女只能妄想,不能亲近。不过听南合序说,那天后来出手救下他们的,也是那个白衣仙女。
    嘶……这样一想,我是不是和她结缘了呢?
    正当他想入非非,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痴笑时,两个身影越过他径直走向楼上——莫秦萧和小白回来了。此时两人身上都湿漉漉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一推门,小白便迫不及待脱下外衣,冲向浴盆,嘴里还抱怨着,“啊!臭死啦,那大鱼怎么这么臭啊!呜呜呜呜,咱的衣服还洗得干净吗……”
    莫秦萧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听着她的抱怨只能哄道:“没事的,老一点的河鱼都很腥啦。把沾到的那层粘液洗掉就好了,实在不行我找芥弥姐问问,有没有香水啥的。”
    “嗯……”小白委屈巴巴地应道。
    “香水我已经放在小白浴盆边上了,那绿色小瓶子里就是。你也去洗一下,臭死了。”芥弥探出头来,用很嫌弃的眼神盯着秦萧,一边赶鸭子似地将他赶去洗澡,一边来到小白房间替她收拾衣裳。
    等莫秦萧的房里同样传来水声,芥弥站在门口似是无心地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他除掉了两害,就是人差点死河里……”
    一阵急促的流水声突兀地响起,暂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声音是从小白房里传来的,她接着补充道:
    “还是咱捞起来的,要不是嘴里含着一张符,他早就死了。听秦萧小哥的,把他找个了安全地方放了,再帮他驱散一下周围的野兽,咱俩就回来了。”
    芥弥点点头,“干得不错,你俩洗好了来我房间,有个好东西。就当是这次的奖励吧。”
    “耶!爱死芥弥姐姐了!”
    “就你这个丫头嘴巴甜。”打趣一声,芥弥继续说道,“等裴安回来,有些事要问问他。秦萧,到时候你上点心,可能和你有关。”
    “我?芥弥姐,你说的是……什么?”
    “到时候就知道了,先不急。”
    “哦……”
    另一边,实在无聊的南别谷打了一个哈欠,正准备收拾椅子回家,突然看到城门口有一个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嘴里还喊着些什么。
    那人南别谷认识,原先城里卖鱼的刘四喜,后来改行卖野味了。按理来说他应该在山里打猎才对,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
    很快他便知道了答案。那刘四喜一路跑一路喊,语气中交织着兴奋与惊慌,吸引了裴城街道两侧所有的目光。
    “好消息好消息!山君和水君死了!裴安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