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这人爷罩着的！”
    二九九从他识海脱离，软乎乎毛绒绒的一团，骑在魏琛头上朝血修鬼修们大声嚷嚷。
    啪嗒。
    窗户紧闭，瞬间连半个影子都看不到了。
    在魔域里看到半个影子都算平常，一整个影子反倒有些稀奇。
    只有魔修和猎物有完整的影子。
    血修残破不堪，影子带有血色，摇曳如火光，并不成型。
    “你原来...这么小一只。”
    魏琛双手捧着蹦蹦跳跳的二九九，巴掌大，绒毛细腻滑溜，圆滚滚的，入手略沉，像个长毛的铁球。
    “要不我变成你的模样，再把记忆过一遍？”
    “我闭嘴。”
    外表都是假象，心还是黑的！
    都不敢想，它们的老大得有多么恶趣味，多么喜欢折磨人！
    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宫殿金碧辉煌，突兀地出现在一堆土房瓦屋之间，横跨在道路中央，生生截断。
    支撑的柱子高出地面十几厘米，微微悬浮，登上的阶梯冰层水镜般剔透不易察觉。殿门高悬，抬头只能看见一方门槛，殿下林立的建筑，全是热火朝天的灵厨，歌舞女子，分装酒壶等等后勤人员。
    还有迎宾招待的，送餐点菜的，忙得团团转。
    他们都是心魔主和血魔主手下的仆从，平民也有，境界低微的修士也有。
    这场宴会下来，说不定能赚上许多赏赐的灵石。
    反正全鼎宗按照宴会的规格，最少也有一百块低级灵石，主家客人若是高兴了，顶级灵石都能有。
    魏琛满心沉重地踏上阶梯，听着二九九和招待的说着客套话，忍不住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宴会时，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羡慕地躲在师尊身后，偷眼打量满座的大能修士。
    心中敬畏，如坐井观天。
    小手捧着师尊给自己递来的糖圆酥球，甜蜜酥脆，像只小老鼠似的，胆小，啃得到处都是碎渣。
    裹紧的长布衣衫格格不入地像个异类。
    听着师尊被同门打趣调笑，忍不住怪自己，为师尊招致了闲言碎语。
    后来......
    “老大！我给你带了个替补！”
    回忆的思绪被二九九兴奋的呼喊打断。
    魏琛深呼吸，鼓起勇气往殿内看去。魔修满座，探究打量的眼神投来，身后一阵发毛。
    他们三三两两聚众饮酒谈心，桌上菜色，非常符合对魔修的刻板印象。
    却也不像传闻中可怕，只是脸色略显苍白，满脸审视与不屑。
    魏琛已经头冒冷汗，双腿颤抖，口不能言眼不能视。只能靠着一缕被压制到微薄不堪的神识，勉强观察四周。
    数不清的黑煤球在殿内蹦蹦跳跳，抱着酒杯在地上滚来滚去。
    这些...都是心魔吗？
    “他开始修炼了？”
    “没错。”
    一道轻柔迟缓的声音渐渐靠近，可神识却怎么也捕捉不到他的身影，空无一物，仿佛一切都只是妄想。
    陌生的灵力探入身体里，抓不到摸不着，分明在自己身体里能察觉到不对劲，翻来覆去查遍每一个角落都发现不了异样。
    不行...
    魏琛勉强抬起眼皮，试图看清眼前的一切。
    感觉就像小时候睡得迷迷糊糊，眼前一片朦胧，什么都糊成一团，似乎仍在梦中。
    但他还是看到了。
    寡淡疏离，雅致淡然。
    仿佛天边一缕飘渺的云烟，遥不可及。
    分明是脱俗清丽的样貌，脖颈上一片狰狞的刺青，诡异至极邪魅横生，似仙似鬼，神秘莫测。
    “仙君......”
    太多的心魔存在，仅仅站在边缘心神便摇曳不定，往事不断浮现，无数痛苦绝望的回忆同时涌现，走马观花，心中五味杂陈。
    神魂动荡晦暗，像烛火般在风中摇曳。
    天火见缝插针，试图趁机入主！
    七窍冒出冰蓝色的火焰，炽热地冒出撕裂空间的碎隙残烟，袅袅蒸腾而起。
    神魂如落入丹炉之中，炙烤融化。
    “什么东西，敢和总指挥抢人！”二九九迅速跳入魏琛识海之中，利用心魔对神魂自带的复刻，比天火先一步入主，第二章秘术瞬息运转，神魂眉心被刻入天道的烙印，一点红尘。
    整个人瘫软下去，昏迷不醒。
    二九九从善如流地撤出，重新跳回沈鹤云的怀里。
    天火。
    沈鹤云一捻指尖，灼烧的余火在手上不断蔓延，又烫又冷，带着寒毒体感温度并不高，可是不一会儿，骨头都快烧出来了。
    体内的两颗仙丹叫嚷着，不让他熄火。
    那倒是快点出来解决啊！
    盘踞在丹田和神魂的仙丹慢慢悠悠地随着灵力，漂流到手臂附近，在天火的焰火里，舒服地洗澡似的，左右翻滚。
    等它们洗得爽快后，火焰都已经把整条手臂烧得只剩骨架了。
    心满意足，将星星点点的一缕冰花烛火收集起来，团成一团薄弱的星火，“我们想养起来，你又没有丹心炉，丹田承受不住，我看把心脏炼制成火池就很不错，有乌玉火晶吗？”
    沈鹤云体内有些器官是顶级火灵石打造的，简直就是完美的火池选址。
    仙丹们左看右看，跟在市集里挑货物似的。
    到底还是喜欢心脏。
    正好在识海和丹田中间，它俩比较方便，不用委屈任何一方走远路。
    沈鹤云轻轻叹气，他的身体由不得自己做主。
    “有，好久以前跟叶师祖挖的。”
    几万颗，堆在储物戒的角落里，从来没有用过。
    那时候还想着能从岩浆里钓一条火龙。
    花钱如流水的仙丹，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几万颗扔进去跟打水漂似的。星火点点的冰花烛火，像是火上浇油一般，猛地蹿起，成长为拇指大小的火苗。
    这还不满足，催着他多去找点乌玉火晶。
    只好找叶师祖要了点......
    “改天咱们再去挖就是了，说来也可气，为福天宗培养了那么多火池灵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啧！”
    “师祖要天火吗？”
    “我才不要，刚才那孩子，差点就被天火夺舍了，这玩意我可遭不住。”
    叶安安玩火的好手，怎么会看不出刚才魏琛的异样。
    被植入天火培育新株灵火，比火池不知道快了多少倍。
    原来全鼎宗玩的这么花，对外说有多少火池，财大气粗，实际上用没有未来的弟子培育灵火，一本万利。
    “天火也会夺舍啊？”
    “你的常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委屈地低头，叶师祖的脾气他怎么忘了，不该多问蠢问题的。
    “算了，你也不常待在下面。开了灵智的东西，哪怕是一棵树一块石头都能夺舍。曾经还有位炼丹师，被自己的丹药夺舍的。
    不过你到了八阶，识海早已固若金汤。
    能夺舍你的，大概只有仙人了吧。”
    叶安安无奈地伸手揪他的小脸，长点心啊！
    都要成为仙君了，还是那么不让人放心！
    瘫软在地的魏琛，像个景点似的，一批又一批心魔好奇地凑上去看，二九九就是专门讲解的导游，把他所有秘密都抖落了出来。
    杜冰灵根，毒素通过接触，空气和血液传播。
    属于冰类型的毒素。
    冰十分沉重，被毒素入侵后，身体沉重昏昏欲睡，虚弱无力，经脉虚浮寸裂。
    甚至能入侵到识海和神魂。
    严重时只能断肢求生。
    缺点也有，蔓延速度很慢，大概是金桂灵根的十分之一左右。
    魏琛出生的时候，家里人被他全毒死了，找到他的时候饿得嚎啕大哭。层层薄冰蔓延到村子里，才有人发现了魏琛和一家人的尸体。
    杀又不敢杀，连靠近都不敢。
    只能请来一位杂修处理，让村子恢复安宁。
    那位杂修不过筑基，哪有本事处理好？反手将特殊灵根现世的情报一卖，无数宗门门派的弟子长老赶来，唇枪舌战，争斗不休。
    魏琛一个小婴孩，差点被饿死冻死。
    最后还是全鼎宗的快了一步，抢在清剑宗来之前拿下了。
    “他师尊死了之后，地位一落千丈。本身的炼丹天赋也一般，靠着自身毒素炼制毒丹换钱，日子过得十分艰苦。”
    炼丹也得买材料，租丹炉租丹火又是一份钱。
    宗门还要扣下几成。
    最后到手的利润，少得可怜。
    “然后呢？”
    “被同门师弟卖了呗，天火和我都想夺舍他，实在受不了了，选择自炼为傀儡。”
    二九九悠闲地和同事们挤在老大怀里。
    选择魏琛，刚好是它的毕业报告需要，现在看来需要重修了，真是悲惨......
    拖到宴会的角落里随意安置。
    临时搭建的大殿，只有殿前能看。后面依旧是光秃秃的街道和居民房屋，一眼望下去，还能看到血河在缓缓流淌。
    黑煤球们扯着魏琛，一个个往里探入察看经脉。
    顺便嘲讽一句天火。
    嘴贱得很。
    遮挡的衣服都被扒得差不多了，斯文矜贵，温和平淡，眉眼略有阴郁忧愁，愁绪万千。
    看起来就像多年郁郁不得志的书生。
    苦苦支撑，清瘦曲折，如生长在石缝崖壁之上，扭曲坚韧的青松。
    “有个秘境快开了，你们继续，我去赶个场。”
    沈鹤云甩了甩正在努力生长肌肤的手臂，痒麻发热，火焰灼烧的刺痛感似乎仍然残存于金灵石构造的骨头之上。
    玉质金斑，花瓣似的点缀在洁白淡金的灵石里，藤蔓般缠绕，捏起来像融化后正在凝固的糖浆。
    金生水，指尖关节镶嵌着细小的水灵石。
    木灵石紧紧依靠在水灵石附近，作为相连控制的经脉管道，居然还能营造出青紫血管的假象。
    将师尊给的秘境标注地图掏出来确认。
    在魔域附近的海里，唯一一个海中秘境，里面却是沙漠的样子。
    资源稀少，没人乐意去。
    有些特别的生物群落，绿洲所在之处，有一个洞府。
    里面的东西早就被瓜分殆尽，不过是两把道器而已，藏得如此隐蔽。
    原本还有一棵三阶绿洲椰子树，叶脉焦黄叶片浓绿，椰子清甜极具风味，炼制成椰果丹，能够化解沙蝎鱼的毒素。
    被挖走了。
    无所谓，反正沈鹤云是去找鱼的。
    悬赏也没人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开放秘境的时间又紧，只有一天，待的时间也非常有限，只能待七天。
    时间一到直接被踢出去。
    很多修士都还在沙漠里找不着方向，满头雾水的时候，秘境直接关闭了。
    海底沙漠秘境之后...
    接下来得去中央大陆的碧水秘境，衡衍大陆的焦植秘境，还有藏在一座陡崖峭壁之下的噬魂秘境。
    差不多就这些。
    其他都能很方便收集到。
    “去吧，记得回来接我们。”
    “老大！我不要离开你，呜呜！”
    喝成酒蒙子了，说什么胡话？
    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顶多几天他就回来了。
    “不要嘛！”
    “我也要跟着！”
    “带上我！”
    喝醉酒后真是难缠，打开城门让不愿意暂时分离的心魔先回去，它们是不是有分离焦虑啊？
    跟捡垃圾似的，把围在身边哭个不停的心魔们抓起来，扔到城门里。
    交代悠闲躺在主位上的零零，“剩下的归你看好，可别弄丢了。”
    “快走快走，我们要聊些小孩不能听的。”
    零零跟几位领导，遥遥举杯相送，小黑爪子得双手捧着酒杯，稍不注意小脚一滑，酒水全撒身上了。
    笨手笨脚的。
    忍不住回去用衣袖给它擦了擦脸，好吧.....沈鹤云也不知道是脸还是背部，这玩意没有五官又分不清前后的，看小手，应该是脸。
    绒毛湿漉漉的，体型完全没有缩水的趋势，非常实心稳重。
    顺手安置好回城休息的煤球们。
    盖上小被子，播放音修静心曲。度过了说胡话阶段，猛猛休眠睡觉的样子，还蛮可爱的。
    自从知道自己曾经是心魔后，莫名对它们多了层滤镜。
    出发！
    海面涛涛浪花，修士们不停往返于两艘灵船，往上搬运货物。
    岸边还有赶海的渔夫。
    淘着沙滩上的蛤蜊虾蟹。
    神识一扫，熟悉的几条鲨鱼死的死伤的伤，因为抢夺新地盘的斗争，到底还是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