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单说情意,不论俗事,恍惚间感觉彼此心思更近了几分。若不是身旁零星散落着同学,二人恨不能亲热相拥。
正说着话,江雪明忽然道:“今天听你们说,乌鹭山那么危险,你还要去吗?可不可以不去,让别人去也行啊。”
时光劝说道:“刚还对我有信心呢,这会儿就把我当小孩儿了。别担心了,我有分寸,说不定乌鹭山的大祸害,是要我来平呢。”说到这一句,心底平添几分久违的豪情。
江雪明道:“那我和你一起去,也能帮你啊。”
“不行。”
“为什么?你刚才还说有信心,除非你又说谎。”
时光道:“两回事。你看武侠小说里,大侠打架,谁会带家属。凡事带了家属的,不是要保护家属败了,就是家属被误伤了,本来能赢的架,反而输了。”
“又胡说八道。这也不是武侠打架,我也不是你的……”江雪明一时说不出口,推开时光道,“你坏死了,不理你了。”说罢起身,独自回房去了。
时光一笑,想到乌鹭山和桑国富的事情,心思又不自觉慎重起来。茅父看时光落了单,才过来和他商议上山的事宜,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陪同时光带桑国富上山最妥当,本来茅清竹要去的,而且那个怪人待她总有几分特殊的关照。可作为父亲,想到那个阴晴不定的人,还是心有余悸,不敢冒险。于是自告奋勇,哪怕自己这张老脸不值钱,作为乡亲,也愿意出一份力。
其实时光已做好独自上山的准备,褚嬴在身边时,他凡事都有依赖,可离开褚嬴,他却常常独行,到后来胆识渐壮,行事越有自己的风格,越不善与人合作,下棋也是,到现在,他双人围棋非但没有进步,还退不了不少,近来一次怪招,把俞亮都惹毛了,默契度更减。
可时光推辞再三,茅父仍坚持,时光便不再劝,而是试探说道:“我想趁他们睡了,就去,叔叔你觉得怎么样?”
茅父一惊道:“你怎么这么心急。”
时光虽有几分心急,却说不上为什么,便用江雪明做借口道:“不是心急。我如果明天去,就怕他们也非要跟过去,拦都拦不住,到时候,真就顾不过来了。”
茅父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架势道:“好吧,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可怕的。”
时光愕然,言外之意,他也是怕了,怕还挺身而出,也算是挺有胆子了。时光也不说什么打包票,放心的话。只是想江雪明才说过类似的话,明明那话从江雪明口中说来,听着温暖甜蜜,换成茅父说,就让人觉得好笑。
入夜天气寒冷,他们在外面没有玩多久,便陆陆续续回屋了。江雪明和茅清竹,几个女孩子一个房间。待她们熄灯半小时,再没动静,时光和茅父才去给桑国富悄悄松绑。那桑国富,一经松绑,便能跟着时光行走,甚至有模仿迹象,便如小鸡印随一般。只是他手脚僵直,神情硬如木石,学的只有四五分像,时光二人不解其故,初时时光还逗一逗他,后来发现他只会木讷的复制自己的动作,累的自己都显得滑稽,于是命令他道:“不准学我了,听到没有。”
他却学不来说话,还是跟着学着,时光就快跑几步,他也跟着跑,手脚不灵活,一下子栽到了枯草堆里,时光哈哈当即笑道:“还学吗,还学吗?”
茅父虽然也常常游戏,可看到身边一个小孩子,便如自己女儿一般的年纪,便充起了大人角色,将桑国富好心扶起来。继续前行,草丛里有石头,将他脸上磕了几个印子,但是天黑,二人都不曾觉察。
待到了乌鹭山,茅父还待扯根绳子进去,时光阻止道:“听我的。”
进山之后,时光便极少说话,不像前面那般说说笑笑,还逗耍桑国富。时光走走,有时还停下片刻,好像在观望,有时走着走着又兀自焦躁叹息,茅父不知方向,只能在后面跟着,看他的反应,产生无限问号,心中无聊,蓦然间想起那日和时光下山时的情形。他不知那日下山的是萧综。可那日有蘑菇引路,今天没有,时光仍不迷路,不禁让他纳罕。
他又想起时光与那怪人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如今又有这份牵连,他经历一些人事,心中起疑,便问道:“这里的路,兄弟怎么会走?”
时光不耐烦解释道:“一两句说不清楚。叔叔,我在找路,你别跟我说话,会让我分神。”
茅父听他说话虽然不那么温和,但还是和山上那个傲慢的怪人截然不同。才松口气,他适才疑心生暗鬼,恍惚间竟将时光和那个怪人想到一起。
时光正走着,忽然停下脚步,对茅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动。只见他忽然蹿向一棵树后,便如戏法一般,没了踪影。
半晌没动静,他便欲绕到树后,不想身后呼啦啦一阵响,时光竟从后面的树丛里钻出来,形状颇为狼狈,他手中还捏着一个人的耳朵,茅父拿手电筒一照,竟是原来在山上见到的那些僧不僧俗不俗,不人不妖的小人。
那小人像时光求饶,时光便将桑国富的事说了,问他救治的方法。小人老实交代道:“我们是不懂的。”
时光手里使劲儿:“胡说,你就在这山上来去自如,还说不懂。”
茅父惊异,那些小人原本力气都奇大,一拳一掌下去,都让人受不住,此时时光只是轻轻捏住他的耳朵,他竟无法反抗。他哪里知道,此时自己身入棋局,时光将他当场吃掉,都轻而易举,那小人并没还手的余地,只能道:“是真的。这山上诀字有数百种之多。可都是给人设的。看他那个样子,必是中了其中一诀,我们又不是人,哪里能知道他中了哪一诀,就是知道,也不知道要用哪一诀去解。只有主人知道。”
时光心惊,原来这里有这么多的诀,他原来已看出这里面处处有陷阱,可不知道那诀字又是何物。时光笑道:“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你不要玩笑。”小人已看出主人在时光体内,但不敢说,“见了也没用,我们主人从不做这样的事,他说,生死有天定,天让他们进来,中了自己的短处,该当受死,何必去救。”
时光手上一用劲儿,将他抵在大树上道:“那你落到我的手里,天也是要你死的了。你又不是人,我吃了你,也不用负法律责任。你可想清楚说话。”
那小人道:“你吃了我也没什么好处,也救不活他。”
时光脾气上来了道:“反正也救不活他了,吃了你给这个大叔做伴。”
那小人不得不求饶道:“我知道有一人能令主人救他。”
“说。”
“前几日上山,你们带的那个女孩。主人十分喜欢她,让她央求,必有效果。”
茅父惊道:“清儿。不行,他必然要提些什么无理的条件。”茅父看了眼时光道,“我正是怕他如此,才不许清儿来的。”
时光道:“这个不行,没有就受死吧。”
那小人又道:“还有一人。算了,还是不要他来了。”
时光道:“什么算了,说。”
小人道:“姓褚,你知道的。我只能说到这儿了,再说,你放了我,我也要被主人凌迟处死。其实还不要让那个人来的好。不妨让那个女孩来,主人不会害她的。我们也相安无事。而且,那人不许你来,你来了,必不敢让他知道。”
“什么那人?那人是谁?还凌迟,这都是什么?”茅父虽然奇怪,但管不了那么多,只是精准的听到姓褚二字,道:“姓褚的?兄弟你认识?告诉我地址,不管远近,我去把他叫来,先救了桑家兄弟再说。”
时光也有些怂了,他答应了褚嬴不来乌鹭山,现在却来了,为救个陌生人,把褚嬴气了,实在不划算,如果他再跑了,可就更难办了。
时光先不管这些,再问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哎呦,你下手轻些。你以为我们是人吗,还实话谎话。”
时光知道他们不是人,可还是道:“这可说不准,你刚才不是说,如果说了什么,怕你的主人把你凌迟吗?因为怕死,说几句瞎话,把我们骗走,你就能活着,说不定还能邀功呢。”
小人道:“什么是邀功?为什么你们会相信瞎话?我不太懂。”
时光一愣,好像明白了他们不是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却一时想不明白,只觉里面乾坤甚大,可稍一失神,手里的小人就不受桎梏,跑掉了。时光连忙收摄心神,他知道这里面,稍稍使性,路就会走偏。再看看桑国富的模样,想到山中数百种多的诀字,保不齐有几种是为自己准备的,于是不敢再想。沉静了片刻,才敢带茅父桑国富他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