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轮围甲比赛,是在方圆市的棋院举行的,赛场上萧综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氛围,他并不喜欢介入其中,可是这里浓重的围棋氛围令他心动。外人不知,褚嬴也可能无意识,但五蕴子和星心子的灵气,几千年来,只有消长,却从未断绝,仰赖的正是棋手对局中的人气汇聚,靠的是一代一代前赴后继的这些棋手,否则从星心子,到五蕴子,早就在某个围棋贫瘠的时代枯竭了。
洪河和褚嬴打了招呼,又和时光聊了起来,道:“时光,有空多到我家来玩呗,我爸他经常说起你,想你来我家做客吃饭,还怪我请不到你。我说那是我没请。”
萧综道:“那你要用最好酒菜招待我,不够好我可不去。”
洪河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喝酒了?”
“一个比喻,我要的是盛情招待,最高的规格。”
“没问题啊,时长老莅临,给您总统级规格,够不够。”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各自回到各自位置上去了。还没刚坐下,褚嬴提醒时光道:“方绪怎么也来了,他一般是不来这种小比赛的。”
萧综抬眼看向入口,见方绪朝这边看了一眼,就走了过来,褚嬴有些意外,忙道:“他看见你了,你叫他绪哥,跟他打招呼客气一点,他现在是围棋界炙手可热的一哥,不对,你见谁都要客气点,不要给人脸色,我就先走了。”
“你去哪儿?”
褚嬴道:“躲起来,他要找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要让他盯上我就惨了。”
时光虽然是后辈棋手,但赛场上半数以上的人,都注意过他,从朋友,到对手,到记者,到欣赏时光的前辈,其中就有方绪和俞晓旸,尤其是方绪,前日在围达上输给时光一局,他明明觉得时光的棋下的一般,偏偏输掉了,因此在赛场上见到时光,就不能不打招呼,不然时光会以为他害怕了。
方绪叫了时光,萧综便答应道:“绪哥,您怎么也来了,您不是一般都不来这种小比赛的吗?”他鹦鹉学舌,把褚嬴的话又念了一遍。
方绪看到了褚嬴离开赛场的背影,问道:“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怎么见了我就走了?”
“他呀……”萧综不想费劲说谎,忽然想起那个梦,尴尬一笑道,“我姑父,他送我过来,送完就走了。”
方绪精明道:“这么年轻?”
“他是看着年轻,其实年纪很大了。”
“是么,看不出来,他多大,干什么的?”
“有点刨根问底了,绪哥。”萧综胡乱搪塞道。
方绪拍了拍时光后背,鼓励道:“我是对你感兴趣啊,好好下。”
萧综这才做回时光的位子上,对面穆青春轻笑道:“成香饽饽了,真是一战成名天下知,,你原来不是下主将的吗,怎么到了三台,怕输给我们的主将,田忌赛马来了?”
萧综道:“开口就把自己比作下等马,何必这么自谦。”
穆青春讨了个没趣,道:“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碰到你,你最近成绩很好,但是我还一直没机会领教你的实力。”
“可是,我碰到你不太高兴。”
穆青春笑道:“那就很遗憾了。”
萧综收敛了笑容,心道:“这个人,看着轻狂,倒是能忍。”这样的脾气,反而让萧综不免戒备,于是假笑道,“不过还是请多多指教。”
主将猜先萧综执白,他开局居然又用了和褚嬴甚至穆青春又不解之缘的大飞守角。穆青春看了道:“怎么还不死心,非跟我下这老气横秋的烂棋。”
穆青春自从去年被时光碾压之后,再也不用开局天元的下法了,他选择星小目开局,萧综便在右上角星位处挂角,黑棋选择夹攻,白棋贴,黑棋向中腹跳,白棋在上方镇头,接下来,黑棋小飞,一边扩张自己右边的模样,一边提醒白棋联络上有些问题。穆青春希望时光补一个小尖加强白棋,而自身黑棋外势得到加强,彼此都可满意。然而白棋并不按他预想的思路来,直接在下方三路小飞,反而抢了黑棋的先手。
穆青春一怔,预想图没有得到,反而白棋一边准备出棋,一边寻求度过,上方自己的黑棋也要陷入了险境。黑棋只能往中腹跳,避免被封。接下来黑棋如果跳出头跟白棋向中间跑,也能侵袭白棋的空,可穆青春却不甘心就这样简单分地,于是在这块白棋上方一靠,想将白棋封锁在内,萧综一看到这手靠,就忍不住摇头,青春下出这一手,告诉了萧综,刚才几手交锋,穆青春大出预料后,他着急了。因为白棋已经活出,穆青春便不希望白棋在外扩展实地,只能选择封锁,可这手靠并不能封锁白棋,白棋想冲出包围圈极其容易,萧综嘴角一撇,他下棋,最怕的就是对手不着急。他随后轻松在这块黑棋内点了一个,这手点既巧且妙,任何一个职业棋手都会这一妙手,可此时效果却是逼迫黑棋逃跑,或者做活。
三四手之后,黑棋这块形状已经远不如开始均分的势头,慕青春大受打击,在上方白棋联络处点一下,缓和一下心情,再回到战场。虽然几手棋后黑棋和右角实地联络,成功活出,可代价是外围半盘白花花的棋子,后势颇为骇人。穆青春更为受挫,只看对手稳稳在中腹断点出优雅补了一子,充满了优势求稳的信步闲庭。
粗粗算下来,黑棋已落后十几目,穆青春只能在右下六路高围大模样,否则追不回落后的目数,而此时白棋,打入黑棋大模样内,小目挂角,想分部分实地,白棋能在空内活出,黑棋就翻盘无望了。
然而白棋在三路能简单活出二十多目棋时,萧综又跑回左上,优雅的补了一手大棋,反而让黑棋将这块活棋点死,围下来的实地,相比死去的活棋,算下来,竟亏了五六目。这令寻场的方绪经过时都瞧的瞠目结舌,虽然交换之后,白棋仍有微小优势,可能下出这样的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