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褚嬴回来了,他好像知道时光在家,轻手轻脚的开门,他见时光在沙发上睡着,边上来去一个黑影似是要钻进时光身体里去,却屡试不成。
褚嬴对黑影摆了摆手道:“你过来!”他带着黑影进了摆着棋盘和远心曼临的房间说道,“我想起你来了,我从兰因寺带回来这盆花,就是为你准备的,你最好不要追着时光了。”他拿了一把水果刀,在食指上割了个口子,那影子见了忍不住咽了口水,很是饥渴的样子,眼睁睁看着褚嬴将那滴鲜血滴到了兰花瓣上,那影子似是追着血,便过去了。
褚嬴道:“兰因寺的无名师父说,这些远心曼临花有灵,你试试能不能住,不行我还得为你另找宿主。”
可是那影子一进去,远心曼临花好像受了烈阳炙烤似的,开始枯萎,褚嬴十分失落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快出来。”又犯愁道,“我是照着无名和尚的指示做的,按说这千年棋盘也没有委屈你,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我也不能去问释法鸾,他知道了恨你还来不及,更不用说给你找个去处了,我又不想你住在棋子里,不是我小气,不想让你住,我知道你想借时光的身体,虽然他有自己的保护层,你成功不了,但就拿今天来说,他不开心,又睡着了,你就想趁着他防御最薄弱的时候想侵占他的身体,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呢!”
那影子听懂了褚嬴的话,并不回应,只是安安静静的,和远心曼临花并排坐在阳台上,朝外面看过去,好像很委屈的样子,褚嬴安慰他道:“你别不高兴,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那影子又濒着花蕊,嗅了嗅,表现出可怜巴巴,意犹未尽的样子,然后目光盯上了褚嬴的手指,褚嬴护着自己的手道:“你还要啊!”
影子点点头,却原来这颗心生来便是以血为源,虽被星心子煅造的玲珑奇巧,却也未脱本性,仍是喜血,千年间又常驻星心子内,对灵力也有很大的胃口,寻常灵物早就不能装的下他了,这里虽然有一个千年棋盘,可是显然玲珑心并不喜欢,他本性霸道,又喜动,哪里能忍受借宿在一个宁静沉稳的死物里,也只有像褚嬴这样宁静致远的性子才能受得住千年寂寞。于是无名和尚给褚嬴出了个主意,这远心曼临的兰花有灵,又是活物,远心曼临和棋盘之间,又有浑然一体的感应,棋盘能供养远心曼临,远心曼临也应该能承载这颗心才对,这样兴许就能两全其美了。
可是如今看来,这个策略也不太行得通。
褚嬴回想着那天在兰因寺的后山,他到了玄水幽林一带,病很快就好了。他走进这里,便觉得里面十分怪异,哪里怪,也说不上来,他沿这那条溪流,走了许久,寻到了一个瀑布深潭下,阳光下,那潭水折射着五蕴子一般奇异的光,他用手掬了一捧,水却是清的,正当褚嬴想下水一探究竟的时候,懒师父拦住了他道:“这里是禁止外人出入的,施主怎么闯到这里来了?”
“这潭水好奇怪,为什么是彩色的!”
“世间本无色,是施主眼里有色而已,殊不知,色即是空!”
褚嬴冷笑道:“又在故弄玄虚!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明明看到了色,为什么一定要当做空呢,殊不知色不必执着,空也不必执着!”
懒和尚一惊,没想到褚嬴对佛法的见解也不俗,道:“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呐!”
“苦海无边是执着,回头是岸也是执着!你的执着也未必是好的!”
懒和尚着实遇到了对手,问道:“你一定要看吗?”
“一定要看!”
懒和尚无奈道:“如施主所想,这潭水中确实藏着你想要的东西,但以你如今的一叶障目,你就是知道,也取不走,小僧的师父曾说过你的事。若要想分辨真假,眼中无色,除非分离人心。”
“怎么分离?”
“你需要给它重新找一个宿主,只是这样的东西,不容易寻得,这竹林中的远心曼临虽稍有灵性,可据说这颗心霸道非常,小小一颗远心曼临,对它只怕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我有一方棋盘,我就曾在那里住了一千多年。”
懒和尚道:“恐怕不行,祖师说过,此心非但霸道,而且喜动,棋盘与棋子虽是一家,但二者动静两极,截然相反,我倒有一个方法,你可以试试,你将远心曼临移走一株,将它养在棋盘附近,趁那玲珑心出窍之时,以你的血将它引至兰花株内,若兰花七七四十九日不死,便可!但是有一条,这期间,一定不能让那个小施主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小光?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我从不瞒他事情。”
“我是为你好,也是为他好,你若不听,出了问题,就别怪小僧没提醒你!此刻,小僧还是想劝施主一句,现在回头,一切照常,还来得及。贪心只会招来祸端!”
他说的道理,褚嬴何尝不知,只是他自靠近这个深潭,心头不由自主的涌动着冲动,不是几句话就能消解的。哪怕是离开兰因寺,他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疑问。
可现在随着转移宿主的失败,这个念头,也只能暂时搁下了,褚嬴失望中略感释然道:“成不了,也就不用想这件事了,省的还要瞒着时光。”褚嬴瞧着影子实在可怜,勉为其难道,“就一滴啊!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不许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他又滴了一滴鲜血在花蕊上,影子就顺着血滴进到了远心曼临里,这次花没有枯萎,褚嬴不解其故道:“难道刚才是血不够!还是你故意捣乱?”
褚嬴划伤自己那两下,睡梦中,时光的手指也感觉一阵痛,醒了过来,起身发现褚嬴对着那株远心曼临自言自语道:“不会是要天天拿血养着你吧!我一滴血还能让一副画活好几天呢,怎么养你就这么难呢!”
时光进了屋里,微笑道:“你回来了!跟谁说话呢!”
褚嬴吓了一跳,忙擦掉了手上的血迹,转过身来:“把你吵醒了!”
时光道:“你对着花说什么呢!我好像听到你说什么血!”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对了,我感觉到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下课哪儿都没去,直接来找你了,我好不好?”褚嬴转移话题道。
不想时光却消极道:“都是一些琐事,你肯定不喜欢听。”
“小光长大了,学会藏心事了!”
时光道:“我就是想藏,也藏不住啊。不过,你除了下棋,还会关心其他的事吗!”
“别人的事不太关心,你的,我还是很想听听!”
时光对着远心曼临,捋了捋那细长的叶子,叹道:“想一想,做人真是累。倒不如跟你到山上做一两个清闲的人来的松快!”
褚嬴听到这话,心里已经凉了半截,时光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事情十分严重了。褚嬴小心劝解道:“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小光从来是打不败的!你遇上什么事情,说一说,就好了。”
时光想了想,还是犹豫道:“算了!不说了!还是下棋吧!”
褚嬴知道时光为了什么而难过,本来他不太希望看时光心里想着谁,想到时光和别人亲密胜过了自己,他还忍不住有些醋意,可如今看来,还等不到那时候,问题就已经很大了,他妥协了心意道:“我有点想吃你妈妈做的菜了,咱们今晚回家吧!”
时光的样子显然开心了许多道:“你想吃什么,我给我妈打电话。”
褚嬴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随意道:“只要是你妈妈做的,我都喜欢!”
两个人在一起,下棋的时候,时光心有旁骛,但很奇怪,平日里时光内心万马奔腾的感觉,褚嬴竟然感觉不到了。晚饭过后,褚嬴故意给他留着空闲,时光独自一人默默站在路口,不露声色的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看到江雪明从家里出来,时光也只是看着,他内心里畅想了一百种画面,也只是想着,望着,直到江雪明很自然的跟他打招呼,他还故作疏离,因为他想到了谷雨。
褚嬴这时才真的察觉出了不对,前几次,时光见到江雪明,那种内心的悸动,甚至会没来由的带动褚嬴的情绪,让他还有些沮丧,可如今,褚嬴感觉不到那种心情,只能感觉到隐隐的沉重,难道……那颗心也是时光的?
……褚嬴不敢想下去
可现在的时光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