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月走之后,整个房间便倏然安静了,只剩哗哗声的翻书声和棋子落盘的声音,时光坐了片刻,便越发觉得十分的寥落冷清,只是想着赛期将至,耐着性子码了会儿棋盘,过了不足一个钟头的时间,他棋也摆累了,思绪便有些放飞,胡思乱想想起来,抬眼四下望望这空空的楼层,想着若是褚嬴在便好了,这样一想,冷清之中有多了三分凄楚,想着梁时月的音容笑貌,终究还是与褚嬴不同,也不如褚嬴亲切温馨,不禁叹道:“褚嬴,我怎么还是这么想你呢!”他扇坠下的棋子似乎能听能感似的,漾起了别样的光,他没有去看,只是觉得肚子有点饿了,他又懒又馋,自己肯定是不会做饭的,只能出去找吃的。这时候,他又想念起妈妈的手艺了,想着反正已经出来,索性先拐回家吃了个午饭再说。
他想起梁时月的嘱咐,将从书架上选的书一一放回去出,留心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碍眼的痕迹,才放心,拿了钥匙出门。刚坐上公交车,他就接到洪河的电话,那边兴师问罪的道:“时光,你疯哪儿去了!”
“公交车上呢?想回家吃个饭!怎么了?”
“您可真是个祖宗,国家队都在备赛,您佬倒是松快!今天林主席和俞晓阳可一起来查你的岗了,还好我够机智,帮你蒙混过去了,不然你就等着被约谈吧!你怎么谢我!”
“你想怎么谢都成,我现在饿的不行,吃完饭就回去了!”
时光回棋院的第二天早上,殷楚楚也来了,她往日极少化妆,今天却画了个淡妆,扎了一个清爽的马尾,烫着大卷,露出她轮廓好看的鹅蛋脸,画着半粗的眉,搭着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活力精神,嘴角又挂着笑,不得不说十分的悦目,也热情了许多,尤其是对俞亮,热情之外,眼神中藏不住的是一份关注。
时光又想起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场景,心中冷笑,故意隔在两人中间,冷冰冰的道:“你没有训练,还来棋院干什么呢!”
“想你们了,不行吗?”殷楚楚看似文静的性格中显然夹杂着豪爽野性,说出什么样的话都不奇怪,何况她惦念着俞亮,心情便比平常要好,情绪也会亲和宽容许多。
俩人说话间不小心便凑的贴近了,殷楚楚的少女体香扑面而来,时光便隐隐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再正视那张标致粉嫩的脸,时光不禁又脸颊一红,但也只是一瞬,随即收了收心神,笑道:“俞亮这么专心,你在这儿打扰他不好!正好我布局差,想求您指教呢,过来陪我练棋吧!”
容教练也在一旁道:“殷楚楚,你的布局一向是队里最好的,他要比赛了,你就帮他练练!”
殷楚楚不十分情愿,却不敢说不,两人在棋盘前摆棋,各怀心思,互相怨怼,时光看坏了她的兴致,跟是得意道:“我知道,你来棋院是找俞亮吧!”
“要你管!”殷楚楚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道,“我得罪你了吗?你为什么碍我的事!”
“你要是再缠着俞亮,我就把你有男朋友的事告诉他!”时光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殷楚楚吃了一惊,脸色转红,只是左右一看,近身没有旁人,反而恼羞成怒,用她习惯的骄纵语调压低嗓音道,“你敢跟他胡说八道!我要你好看!”
“不打自招了吧,你果然对俞亮图谋不轨!”时光操着老父亲般的语调劝诫道,“既然你名花有主,就不要再到处拈花惹草了!”
殷楚楚觉出自己的话略有失态,压了压火气,红晕稍褪,更添了几分艳丽可爱,她淡淡冷笑道:“你倒是重义气!”在棋坛,棋力高的人,哪怕是个丑八怪,你也不能不敬服三分,而殷楚楚对时光的棋是服气的,只是听到“图谋不轨,拈花惹草”这样的字眼,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她放下紧绷的神经,冷静道,“不过这是我的事,你最好少管!”
“你的事我不管,俞亮的事,我肯定会管!”他义正辞严的样子,在殷楚楚看来略觉可笑,道:“你管他的事,你是他什么人啊!”
“兄弟啊!”
“你管的太宽了,时光,你不会是喜欢我,害怕被你的兄弟占了先吧!”
“切!我喜欢你?”时光不屑道,他适才还觉得殷楚楚看起来挺漂亮的,但听到这么过分的话,故意增添了几分嫌恶贬低的语气嘲讽道,“你也太自恋了!”
殷楚楚本来就是拿话逗时光的,但想着对方至多不过是害羞而含糊其辞,不想时光却现出鄙夷的神色,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道:“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怎么了!”
时光冷笑道:“你有什么可喜欢的?”
“我天生丽质呗!”她托着下巴对时光放电,她十三四岁的时候,就知道了拍照时怎么样的眼神好看,时光刺激到了她的自信,惹的她不甘示弱。
她那双眼睛,确实很漂亮,时光看了心里也起了一丝涟漪,面上却表现的波澜不惊,抻长了脖子直视着殷楚楚,道:“可笑,我这么帅,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你?”殷楚楚鄙夷的眼神中还有点不敢相信。
“干嘛呢!让你们练棋,怎么,还对上眼了!”龙教练看这俩人奇怪的对视着,走过来推了一把时光!
两人不约而同道:“谁对眼了!”一抬头,见是以严苛狠辣着称的龙教练,都吃了一惊,连忙认错道歉,“教练,对不起!不知道是您!”
龙教练严厉道:“时光,听说你最近失恋了!但是不要把这种不良遗风带到队里来,影响风气!”
“我没有啊!”时光道,昨日洪河扯的谎,队友之间都知道是戏言,可教练都当真了。
“有没有!都该专心练棋!”
殷楚楚看着龙教练离开,才笑出声来,她不知道时光出逃的逸事,也以为是真的,也幸灾乐祸起来,越过棋盘拍了拍时光的肩膀道:“原来你失恋了!那怪不得,要扰我的好事!我体谅你了!”
时光握紧拳头搁在棋盘上,怒道:“我告诉你,我没有失恋!”
殷楚楚看他气鼓鼓的样子,比平时更可爱了几分,哄弟弟一样的语气道:“行,我知道了,你没有失恋!不要生气,好好练棋,姐姐会好好配合你的!”说着情不自禁的上去捏他的脸,被时光打开了。
时光只觉冤的很,自己恋爱还没谈过,莫名就多了一次失恋记录,瞪了殷楚楚一眼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说罢站起来要走。
殷楚楚道:“不练了?”
“你自己练吧!”
“我又不用备赛!”
时光带着赌气的语调道:“那我也不跟你练!”
殷楚楚自言自语道:“明明是你自己提的要求!”只是见他走到俞亮的身边看棋,心里禁不住忐忑起来,但也不愿受他挟制,索性只当没看到,径自出去了。时光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继续低头看棋,心里却想着,要不要跟俞亮说,说了是不是太大嘴巴了,俞亮如果没那个意思,最多不过是一个八卦,要是俞亮也对殷楚楚有意思,那可麻烦了。从此他心中又多了一个不能出口的问题,看棋之时,总不忘关注俞亮看人的眼神,尤其是看殷楚楚,可是俞亮太高冷了,他的专注都在围棋上,话很少,对人也是客气多,热情少,对殷楚楚并没有特别关注。时光心里有点窃喜,这样更好,省的他枉做恶人。
时间飞逝,转眼又过了十天,秋兰杯开幕。时光第一轮就抽到了韩国对手八段李成豪,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铁了心要赢这位二十出头的小将,来个开门红。
时光星小目大飞开局,对方挂角,他二间低夹,这个布局他之前跟梁时月练过,开局十分顺利,二十多手后左下角形成了相互攻杀的复杂态势,时光在三路向下一挖,同时打吃两颗黑子,这一手不算恶手,但时光也并不会吃这两颗子,他的意图是打破黑子的联系,并连接自己的白子,最大范围的包围三路的七八颗黑子。然而对方也不是弱手,五路一点,是一招妙手,切中了白子的要害,时光不得不回去连回,这是他的棋一直都有的毛病,棋虽巧,但过薄,断点不明显,容易被忽略,不过一旦被对手先看到,就比较麻烦。好在这一点问题不大,棋局仍是时光的白子占上风。此时,他开始考虑是脱先,还是补断,这是开局双方博弈的要点,唯恐对方比自己先脱先,时光又容易着急,他善于厮杀,但不善于判断局势,最终还是脱先占地,以至于左下角被吃一子,黑子外势顿时雄厚许多。
不仅时光越来越谨慎,李成豪也看出时光的实力不可小觑,每落一子都考虑良久,右下角黑棋意欲分断并包围了白棋半条大龙,时光盯着这块需要出逃的半条龙,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梁时月和龙彦的那一手看似拙劣,实则简单巧妙的一招,而这里,时光就看到这么一手在职业棋手看起来极为笨拙的愚形,向下一拐,虽然接下来对方一档,好像自断一路,但这一手能分断黑棋,并且能在他补断之前快一气吃掉角上四子黑棋,救出半条大龙。接着向边上一跳,对黑棋又成反包围形式,黑棋想再切断这条出逃的大龙已经不可能了,那四个要子被吞,联络不上,到这里,对方终于中盘认输。
赛后,得知俞亮也进入了十六强,两人兴奋的抱在了一起,接着时光给梁时月打电话,告诉他结果,梁时月听起来比时光还要开心。挂了电话时,看到殷楚楚站在了俞亮的跟前,这一次两人竟多了几分暧昧,这才几天呐!时光惊叹道,他如看到一个噩耗似的,扑上去将两人分的远远的,对殷楚楚抱有恶意道:“你怎么又来了!”
殷楚楚也不介意,只是笑容可掬道:“还没恭喜你呢!十六强!”
时光依旧冷眼相对,道:“你别当没事人似的,我没说你的秘密,是给你留着面儿呢!你别得寸进尺啊!”
“不用你说,我已经跟他说过了!”
时光不解道:“什么意思?俞亮,你不会跟她······”他看了看俞亮,又看了看殷楚楚,他见两人四目羞涩,秋波含情,莫名被刺激的出了一层鸡皮圪塔,俞亮也会有这种眼神,时光惊叹道,“天呐!你还是俞亮吗?”
俞亮笑道:“怎么了!”
“这种事情你都能忍,你真喜欢她吗?”
俞亮看了眼殷楚楚,竟然红了脸道:“明天还要比赛呢!我回去练棋了!”
殷楚楚望着俞亮离开背影,毫不避讳的赞道:“连背影都那么好看!”时光回看了殷楚楚,她双眼在放光,那是一种时光从没有见过的迷人的样子,一时间,他感觉周围的磁场都变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追男,隔层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