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宫内,桂枝正坐在屋里绘图,门外传来曲夜来的声音,说张总管到了。
桂枝这边赶忙放下手中的画笔,来到门前相迎。张宗尹看见她后给了个眼神,桂枝心领神会地将房门关上,打发曲夜来去院外守着,两人坐下之后,过了一会儿,张宗尹这才将打听到的事儿,尽数说出。
“这样看来,这韩侂胄是肯定会扶持赵扩登基了?”桂枝看向张宗尹问道。
张宗尹淡淡点头道:“多半也是因为那姓韩的与赵家,赵汝愚不和,两人之间隔阂还不小,所以说,他必会反其道而行之,既然不扶持吴兴郡王,那他便只有一个选择,扶持嘉王赵扩。”
也幸亏如今官家没有再多些子嗣,否则倒也说不准韩侂胄会帮哪个。毕竟就目前来看,赵扩虽然心地善良,但是若为人君?确实还欠缺了一些自我的主张。不过这又能怎样呢?只要能让赵扩登基,那今后便可保桂枝太平,这也是张宗尹最想看到的一幕。
目前看来,这韩合门绝对是要站在赵扩这边了,而且从他与郭杲二人之间的对话也不难看出,郭杲对此事并不想过多参与,所以他才会说听从太皇太后吩咐。
说到这儿,张宗尹又顿了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一幕,桂枝看在眼里,他神情有些不对。心里也想到了原因,“你是怕太皇太后也不愿意立赵扩吗?”
正是如此。虽说平日里赵扩表现得十分孝顺,而且与太皇太后之间的关系也不错,可是说到底,嘉王的性子,几乎是人人都知道,在他父皇与母后的压迫之下,他表现得十分软弱,否则寿皇也不会立遗嘱。
其实,赵扩属于皇室的一股清流,但是这股清流在皇室的眼中看来,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可这在桂枝眼中却是难能可贵的,这股清流便是善良。
俗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个帝王不是踩着千万人的尸体,踏着如河流般的血水登上皇位的。而那种人,又怎会是善良之辈,杀伐果断是必然具备的,可是赵扩却不具备那些东西。
不过,这并不代表赵扩不会成为一个好的帝王。
瞧见桂枝似乎有些心事,张宗尹眉头一挑,打量她一番后,突然问了一句让桂枝一晃神的话,“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对那赵扩有了好感?”
桂枝晃神是因为没有想到张宗尹会问这个问题,但接下来的沉默和羞涩,则是默认了。
张宗尹没有等她回复便抬手说道:“好,我已经明白了,这未必是坏事。虽然现如今梅香的仇已经报了,但还没有人为她正名,若你可倚仗赵扩日后上位,说不定会有机会将她接回京都教坊!”
说完,张宗尹有些神伤,而桂枝则似乎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对啊,张夫人的灵位如今还摆在梅苑中,可她终究是属于京都教坊的,京都教坊现如今还贴着封条,即便是大仇报了,可罪名仍未消除,那此事便也算不上了结。
二人这边正聊着,突然门外又传来了曲夜来的声音,她急匆匆地说道:“张大监,
向北来了,拦不住要见您!”
二人对视一眼,桂枝起身来到门前将门打开,果然瞧见步伐急促的向北正一脸焦急地赶来,他走进屋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可算赶回来了,我方才听闻,韩合门已在路上,怕是要不了多久便会到重华宫了!”
张宗尹站起身来,“知道了,你先归禁卫队吧。别让郭杲发现,桂枝……”他看向桂枝,语气无比轻缓,如同当初张梅香对她的态度一般,“你去一趟寝殿,太皇太后此时应该还未下榻,我会在宫外拦住韩侂胄,而你则是要说服太皇太后,让她改变对赵扩的看法,甚至……赵扩能否得到太皇太后的支持,能否登基,全看你今日的作为了!”
桂枝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作用会如此重要,但她没有犹豫,应下后便离开了屋子,带着曲夜来朝寝殿去了。
张宗尹目视着她离开的背影,淡淡地松了口气后,这才看向重华宫大门,然后径直而去。
韩侂胄已经是快马加鞭了,若不是在大内之中无法驱马而行,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宝马牵出来,一路狂奔至重华宫,为了守大内之中的礼节,所以便只得规规矩矩的备了马车,催促着下人,来到了重华宫的门外。
这边他刚刚走下马车,将要迈步入重华宫的大门,便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张宗尹拦住了去路。
“噢,竟是韩合门,今日怎得来重华宫了?”张宗尹问道。
韩侂胄自然是认识张宗尹的,后者陪伴在吴太后身边多年,重华宫上下也是由他一手打理,所以韩侂胄还是颇为客气地笑了笑,拱手说道:“本官自是想见太皇太后。”
闻言,张宗尹显得有些惊愕,片刻后摇了摇头,苦笑回道:“实在是不巧,并非小人推辞,实在是因为太皇太后病了,金体抱恙。这不,前日才下的旨,命小人在宫外拦着,说谁也不见。”
一听这话,韩侂胄就愣了,“啊?”
与此同时,桂枝已然来到了重华宫的寝殿外,站在寝殿大门外,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开口却闻其中传来声音,“小妹来了?快进来陪哀家说说话吧。”
没想到太皇太后这会儿还真没有歇下。也是,一时间朝堂、大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儿,换谁能安心睡得下去呢?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蔡奚琳便从寝殿中走出,她端着的盆里还冒着热气,看样子太皇太后刚刚擦洗过,蔡奚琳看了一眼桂枝后,朝曲夜来点了点头,接着两人一同离去,而桂枝则是挪步进入其中,关好门后,低着头来到了榻前。
太皇太后坐在榻边,真不愧是太皇太后,她这年纪什么没见过,一眼便看出桂枝有心思。
“怎么了丫头?”吴太后询问道。
明明自身缠着一堆事儿难以入眠,可这时却仍旧能看出自己的心事,桂枝感到十分温暖,但这也让她更加难以开口了。
“丫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跟我聊聊扩儿的事儿吧?”
还没等桂枝开口,太皇太后则是将她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桂枝浑身一颤,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太后一眼,又赶忙转移视线,“您,您怎么知道?”
太皇太后自是过来人,心里清楚得很。这些年来赵扩与桂枝二人之间,虽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赵扩的心思,太皇太后却是心知肚明的。且在这关键时候,桂枝这几日总是忙忙碌碌不在宫中,想必也是在为了赵扩的事儿。不过她并不想多管,只要桂枝不越界便好。
“桂儿啊……”太皇太后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旁边,示意桂枝坐在她身旁。
桂枝挪步上前,半倚半靠地坐了下去,太皇太后又说道:“后宫不得干预政事,这乃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桂枝点着头,仍旧没有回答,太皇太后又问道:“桂儿,你对扩儿是否有好感?”
好感,怎么说呢?什么叫好感呢?
桂枝,对曲夜来有好感,对蔡奚琳也有好感,对苏姒锦、向北、马画师都有好感,可是对赵扩,似乎又不仅仅只是好感……
或许是因为前些时日对方突然向她深情地表白,让桂枝有些无所适从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定位二者的关系。
“回太皇太后,桂枝是对嘉王殿下有些好感……”
闻此言,太皇太后像是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嗯,哀家也能看得出来。你二人虽说平日里在哀家面前表现得拘谨了些,但是,扩儿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哀家也明白,他并非滥情者,若是喜欢上了谁,想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下的……不过,那小子能被你喜欢,也着实是他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