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完历练刚开始的第一年,就被迫和那个让人敬重又让人哭笑不得的楼高前辈吵了足足近一年的时间。玉余依至今回想起来都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实在是被那位老小孩儿带坏得不轻。
要知道她在和同伴们以及师长们相处的时候,鲜少有这种吵到脸红脖子粗,还坚持己见,不肯服输。
不过如果争吵的对象是那个矮矮胖胖,整个人福态得像个球一样的楼高的话,这个发展也不是不可预见。
依依:嗯,可以理解,毕竟是犟得不行的老小孩儿。(摊手)
而接下去的一年,是玉余依自转生到斗罗大陆之后觉得最难熬的一年。
并非是身陷囹圄抑或着什么大敌当前,这一年的时间玉余依很安静地呆在一个地方,消化着曾经所修炼的魂力、经验,消化着自己每次提升等级而有的心得。
光看这表象,谁能说这是危险的境况呢?
可是,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自己心中的煎熬。
玉余依离开庚辛城之后,便没有行走在这片大陆之上,相反她通过斗罗的联系,来到了里世界的那面。
“斗罗,许久不见了,你最近感觉如何?”
发声的并非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具体的形象,问出这句话的当事者,单纯是小小一团,约莫有成人一个巴掌大小,乌漆嘛黑的小史莱姆似的团子。
被里世界余晖映照着可以说是五彩斑斓黑色的小团子,‘伸长’了它身体大概是手的一部分,左右摇了摇。
好似这便是打了招呼。
而里世界里给予回应的存在并没有一个活物的实体存在,祂无处不在,却又哪里都不在。不过这个不可名状的存在,总是会因为祂的半身而多出那么一些宽容。
向来任其和表世界相连自由发展的里世界里,于那天地相接的一大团混沌色中跨出一抹修长的剪影。
来人周身不自觉向外逸散着金光,可这并不会导致祂的躯体破碎,正相反,那些金光仿佛有着意识,并未离远,只是就近围在来人的周身将其身形轮廓点缀得愈发明显。
祂长身玉立,没有再穿着曾经旧时的着装,而是借着近年来观察到的小半身的喜好,换上了一身轻便的服饰。
祂不过向前踏了一步,便像是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那团小小的黑色团子附近。
纤长温良的手指轻轻抱过团子,捧到眼前,亲昵地在上面亲了亲又揉了揉。
【我近来很好。只是难得见到依依你这副模样。】
“嗯?”黑团子依依‘伸长’的小触须把斗罗放在她本体上揉个不停的大手给推了推,这才回道:“只是觉得在里世界这边用这个形态比较舒服罢了。”
“……不是给你揉的!斗罗,你再不停,我就要咬你了!”
在这种形态下,玉余依的咬合力——不,也不能说是咬合力,更准确的来说是吞噬力更为恰当——她的吞噬力是极为强大的,甚至比同为本源的斗罗都要强上几分。
具体的原因玉余依自己也不清楚,只模糊记得,这是在那次洪涝天灾之后被赋予的权能——毁灭、死亡。
但凡是涉及到这类范围内的能力,玉余依总是能勉强强过她的半身。
因为这是由她本身携带的正面权能以及天道垂青做代价,换取得到的洪荒天灾的毁灭力量。
斗罗也知道适可而止的道理,祂也没有继续动作,只是将掌心微微合拢,让团子依依能够呆得更稳当更舒服一点。
然后轻声问她:【依依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还是这么敏锐啊……”团子依依属于眼睛部位的两个小黑点向上移了移,或者说是整个团子往上动了动,仰视着斗罗垂眼温和看她的模样,“斗罗你前些年因为我的伤势,其实并不单单是不敌那个世界的规则吧。”
【……】斗罗没有回应,祂只是看着小小的半身笑得温和,且无半点心虚。
“我从曾经的记忆中得到了一些东西,如果说那位‘神明’是我们的兄长,最后为了成全那个世界的大道才身陨。那么对于同为本源的我们二者来说,应该是有利,更甚是偏爱的。就算我因为那些事被剥夺了天道垂青,按理来说,斗罗你应该还是被祂所偏爱的。”
“所以我想不通,想不通为什么就连你也……受我牵连。这不应该。”
小团子虽然还是仰着的状态,可身为半身的斗罗能够轻易感知到玉余依稍显低落的心情。
祂抬手,不顾依依之前的警告,用力锢住依依团,再使劲揉了揉、上下左右搓一搓,直把人揉搓得嗷嗷直叫,这才停了手上的动作。
【不要去怀疑自己。】
【我的原因很特殊,应该说这是一种协议代价,还是持续了上千年的协议,直到如今才被索取当初的代价。】
斗罗模糊了性别的容貌在此刻严肃看向玉余依的时候,带上了少有的性别倾向。
不如说这是早就已经定下的倾向,自祂的半身被分割,自祂的半身拥有了确切的性别之后,身为互补的一员,祂自然也偏向于他。
祂难得严肃,看向玉余依的时候没有一贯温和的笑容,祂说:
【我来到这个空间本就是一个奇迹,能孕育出一方大陆虽然是职权赋予的可能性,但同样缺少了你的情况下,能维持大陆到如今这副模样同样也是奇迹。】
【至于协议。那是个秘密,虽然你猜出来了很多,我的小依依,但是碍于协议上的法则,我不能说太多。】
依依团小声嘟囔:“我还猜到你不能随意出现在表世界,也是因为这个我所不知道的协议。”
斗罗听见了依依的小声嘟囔,祂轻轻点了点团子的脑袋,纵容地笑了。
【当然当然,我亲爱的半身,你的敏锐叫我都敬佩不已。我想告诉你的,也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我的心甘情愿,没有被逼迫也没有被压迫,只是出于我自身的希望,签订了那些,并为此付出这些看似不公的代价。】
【以往的种种奇迹都并非我所愿,我唯一的奇迹,唯一的希望……】
【——只是你,也只有你。】
听到这里,玉余依也清楚这个协议主要的内容便是有关于她的。
那么会是什么?
她的出现?还是她的因果因着来到异界而失效?
玉余依还不清楚,她只能确定其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一点。
于是不死心的她想要继续问,继续从斗罗口中试探出一些信息。
“那这个协议不能改变吗?或者说,我是说你的代价,能改变吗?实在不行,能让我一起承担那些代价吗?”
斗罗注视着手心里的依依团,就像是注视着此世间唯一的珍宝。
祂没有点头说有办法,也没有摇头一味拒绝。
祂只是透过眼前的这一幕,恍若看到了曾经数千年前,那个‘人’给祂看到的画面。
——
【“你会遇到的,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羁绊的存在。”那人如此说着。】
——
即便那个说话者的面容早已在岁月的洗刷下,模糊得叫斗罗再难想起,不如说对于斗罗这样的存在来说,这些人或者事物的模样根本还不配被祂牢记。
可斗罗依然记得,那个人的嘴角隐约带着笑,以及对祂的称呼——
【寂寞的神明啊!】
“斗罗?”
小小一只依依团微微歪斜了点身子,细细短短的触须点在祂的大拇指上,轻微的动静将斗罗偏移向千年前回忆中的注意力吸引了回来。
【我无法同你说清楚该如何做。但是如果你依旧如此希望着的话,我会告诉你解决的关键在何处。】
“真的吗?”依依团子高兴地蹦跶了起来,即便受限于斗罗一只掌心内的小小空间,她仍是高兴地想要打滚。
能说解决的关键那就证明一切都还有得救,就是不清楚时间的长短。
不过没关系她有得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真的。】
“那么是什么呢?”玉余依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是什么才可以让她的半身自由,从此地——这偌大而空寂的里世界中解放出来。
“不不不,”只是在即将问询到关键的时候,她又忍不住往后缩了一脚。并有些焦躁,不安斗罗是否会隐瞒什么东西地滚动起来,“斗罗你先别说!我们应该先拉钩你接下来说得都是实话,并且没有任何遗漏。你知道的,这对我很重要!”
【嗯,】斗罗像是被玉余依真挚没有掩饰的话语所逗笑,又重复了一遍,【……我对你很重要。所以我会拉钩的,这算是对我小小神明的约定。】
“小小神明是在说我吗?”玉余依刚伸出去准备拉钩的小触须,被这话臊得又蜷曲着缩了回来,明明是黑团子,却隐隐从中窥见一丝丝的红色。
【当然,你是我的半身,亦是我的小小神明。正如我从前承诺的那般,我永远不会对你说谎。】
“还要加上不得隐瞒!”察觉其中漏洞的依依瞬间补充上去。
【是的,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从现在开始?”
【从现在开始。】
一人一团子,两个人‘手’的部位相互勾连在一起,并上下晃了晃,证明契约立下。
斗罗也毫无隐瞒说了一些地点,并说出了关键的一点。
【……唯一能够让你摆脱因果,而我摆脱曾经协议的代价的方法,便是,】
【——成神。】
【不过,这一点在这方大陆的遗址上有迹可循,不算简单也算不得难。难得是那个神祗所赋予的权能可以让我们彻底摆脱一方世界。】
【我想这一点,依依你可以先去雪山之巅看看。那里或许会有你我期待的变化存在。】
*****
高原,雪山。
终于抵达目的地的玉余依,在身侧萨卡的帮扶下站稳了身形。
高山之巅上,向下望去一切都渺小得不行。
就连雪山的山脉在这种高度看过去,都算得上是矮小了。
一处连着一处,白茫茫的一片,唯有一些植被覆着的山脉边缘,可以叫人窥得这些山脉的起伏。
而萨卡站在上面指着一处,对玉余依说道:“那儿便是依依你要找的荒地了。”
“不过说荒地也不太对,据我们祖辈的人,也就是玛法(爷爷)和奶奶那辈再往上的人说,那个荒地曾经被春神眷顾过。明明是雪山,却在那年开了整整一年的花。”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消息,叫武魂殿那边的人听见了,他们来了一趟雪山,那处开满花的地便再也没有开花了,此后便年年这么荒了下来,就连雪都无法将那片土色覆盖住。”
“按我说,那些武魂殿的魂师干嘛废那么大的功夫到这里打扰了神明的玩闹啊!我们这儿的花花草草可少了,好歹有那么一片,他们一来就没了,每次看到那片荒地大家都为被驱赶的春神感到难过。”
萨卡说着说着,就愈发义愤填膺。
被布料和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都开始气愤地对着空气手舞足蹈起来。
“哼!要不是我不是魂师,没有魂力,我早就叫好长一段时间才嫌弃过来高原这边的那些武魂殿主教好看了唔……”
像是才想起身边这人也是一位魂师,说不准还有六成的可能信奉武魂殿。
萨卡刚刚滔滔不绝骂着武魂殿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她捂着自己的嘴,有些尴尬地抬眼小心翼翼瞅玉余依。
玉余依五感敏锐,自然感受得到萨卡的小心打量和试探,她知道那些信仰武魂殿的魂师会有什么作态。
那些信仰武魂殿的魂师,和为武魂殿工作的魂师完全不同而语。
后者恰如诺丁城的那位马修诺大师,看得透彻,打工也仅仅是为了养家糊口,不做多余的事情,自然也不会为了武魂殿的荣誉、名誉什么的极力抗争,最多是说一句;而牵着,多是将身心一并奉献其中,特别是武魂城的那些,多是信仰和洗脑并行,让他们听见了,萨卡或许多少要吃一些苦头,甚至会面临死亡的威胁。
不过玉余依又不是上面两者中的任何一种,她便笑着安慰萨卡:“没关系的,我并不信仰武魂殿。而且这件事情,错误本就在他们身上,萨卡你不需要这么小心。”
“呼……”萨卡像是得了赦令,大喘一口气,笑着朗声道:“我就说嘛,依依和那些信仰武魂殿的魂师一点都不一样。回家要和讷讷好好说道说道不是所有的魂师都是那样的。”
“好,不过萨卡你以后要小心一点。最近武魂殿的那些人可能会有大动作,难说他们不会想到这边的传闻再次过来。”
“当然当然。我可是领路了十几年的萨卡啊!依依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