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
余依依觉得自己好像听到风声吹动树叶的声音?
但是她依稀记得自己睡下的时候没有开窗?
她有些困惑的皱了皱眉,困倦的眼想睁又睁不开。
和本能抗衡了片刻,余依依才缓缓睁眼,看清自己的处境。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之所以说是陌生,因为余依依她记得,再怎么穷,她租的房子是有屋顶的。
而现在她的头顶没有遮挡物,阳光猛的撒下,晒得她面朝上的一面热到发烫,背朝底的那面却又凉的像是浸了水。
余依依想着起身看看,却发现自己无力也无法动弹,身体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不难受,但是陌生的让她有些心慌。
她还记得昨天她还老老实实地呆在便宜租下的一间小房子里,准备着明天那些人所要求的报表和文件。
因为正值最繁忙的时期,就连她这个趁空过来兼职的员工,都被迫连续熬了几个大夜,昨天还是她看着报表眼花加恶心,想了想觉得命更重要,才干脆放下工作,洗漱后准备就寝的。
怎么就……
余依依睁着自己的眼睛,有些迷茫的眨了眨。
她依稀可以瞧见视野内,在她四周环绕着的像是竹篮一样的东西。
不过……
真的会有这么大的竹篮,可以把她这样一个成年人装下吗?
她兀自困惑着,眼睛倒是看向没有障碍物遮挡的天空。
好蓝啊。
好久没有看这样的天空了。
从孤儿院里出来后,她不是忙于生计,就是忙于学业。
可能是身体不好,长得不太讨喜吧,没有人试图领养过她,于是在孤儿院从最小的孩子长到成为最大的那一批孩子,她也就被赶了出来。
院长妈妈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好,所以作为最听话的孩子,她得到的关注是最少的,自然爱也是最少的。
别的孩子到了年龄出去,院长妈妈都会给他们送上‘毕业礼物’,唯独到她的时候,院长妈妈送完了前面的孩子,对着她有些尴尬地掏了掏空了的袋子,说道:“抱歉,依依。院长妈妈忘了你的份。”
没关系的。
余依依知道她应该说那样的话,当然她也说了。
那是她与他们最后的一次见面。
现在想想,余依依觉得即使院长妈妈没那么爱她也没关系,反正名字里承载着多余的她,早就习惯这些事情了。
余依依想着,张了张自己的嘴,打了个哈欠。
迷迷瞪瞪里她觉得自己又困了。
刚想要眯起眼睡觉的时候,不远处有声音传来,“这是……谁把孩子丢这里了?”
沙哑的男声传来,听声音就清楚这人平时怕是不怎么开口,以至于现在开口显得有些滞涩感。
男人的脸总算被余依依瞧见了,那是遍布着生活里困苦和沧桑的一张脸,偏偏也严肃的像是高中里最严厉的教导主任。
灰白色的头发,衬着胡子拉碴的普通样貌,以及那双目开阖间流露出的懒散和颓废,又显得没有那么普通了。
倒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中年男人。
“罢了,也是可怜人。”男人默默道。
弯腰伸手抱起了余依依。
迷糊困顿中的余依依被突如其来的腾空给吓了一跳,瞪大了那双迷瞪瞪的眼。
那一身灰色、白色便入了眼。
唯一不同的便是男人灰褐色的眼睛。
他像是也被余依依的动静吓了一跳,有些尴尬的自言自语,:“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我的动作应该没有出错吧……”
余依依:?
这么小的孩子?
她定神看向男人眼里的自己,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余依依有些晃神,或许大概也许可能,她在做梦。
对,一定是她在做梦,一觉睡醒就好了!
想毕,她闭上了眼,催眠自己赶紧睡醒,睡醒了还要起来赶最后的ddl。
不过……
余依依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想到,那个男人的眼睛还有头发和她真的好相像啊。
都是灰色的。
可是……灰色头发的话,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了吧……声音听起来哪里不对……是哪里……呢……zzz
*
一觉睡醒的余依依没想起睡前的问题,不过睁眼后便绝望的很彻底。
好消息,她疑似在有房顶的地方醒来;
坏消息,这真的不是做梦。
更坏的消息,身为可能不满一岁的小婴儿,她的视线宛若瞎了,只能分辨大块的黑白灰,不能看见别的颜色。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最开始她可以看得见蓝色的天空……
余依依:……错觉?
放弃思考的余依依开始回想自己的处境,越回想越是觉得无论是哪个世道,都是如此该死的相似。
——她,余依依,一个毕业两年工作正准备走上正轨的职业女性,现,又成为一个不能动弹不能说话的小屁孩,另附,还是一个被抛弃的不足一岁的小婴儿。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令人绝望的了
余依依有些接受不能。
同时心底也开始莫名的委屈。
也许是换了一个身体的缘故,也许是婴幼儿特有的权力,她的委屈还没有弥漫开来,便早早地宣泄了出来。
“伊、哇——!”
余依依的哭声抽抽噎噎的,不是寻常婴幼儿那般嚎起来地动山摇般的响亮,而是第一声响,之后便像是意识到了开始如同猫崽那般呜呜咽咽,小声啜泣。
大抵是怕再次被人给丢出去吧。
在这完全不熟悉的世界,拥有的记忆对于余依依来说不像是馈赠,更像是神明的惩罚。
如果她没有记忆,这样小的孩子便可以很快接受自己将要死去抑或是被抛弃的命运,因为这般年纪她到临死或许都不清楚二者代表着什么。
但是,她有着记忆。
对于死亡、对于抛弃,她都理解,可这不代表着她能接受。
所以她的哭更多的是为了不确定的未来,以及那不一定有的未来。
“怎么了?怎么了?!”
在第一声哭响起的时候,男人便听见了,可是他正用水温着羊奶,试探着温度。
急急忙忙放下东西的他赶来便瞧见了,那被他捡来的,即将被收养的娃娃正可怜兮兮淌着泪。
“是饿了吗?还是尿了?”
男人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放,只是下意识抱起余依依,一边晃悠着娃娃,一边轻轻拍小孩儿幼嫩没有发育的背脊。
“不怕不怕啊,爸…爸爸在这里,啊,对了,宏才他说的孩子要喝羊奶……羊奶在,啊这里。”
说完,他用勺子舀起一点羊奶,吹了吹后又在手腕内侧滴了点,试探了下温度,才喂到停下抽噎哭累了的余依依嘴边。
余依依闻到凑近的味道,下意识张了张嘴。
这下便让喂食成功的进行了起来。
肚腹内充斥的温暖,以及臂弯里的安全感,让余依依愈发困倦,她有些茫然地想。
这就是她这一世的父亲了吗?
虽然一开始她清楚,这一世她依旧是被抛弃的命运,但是刚刚这个男人说爸爸,所以…她这一世真的有父亲了?还是和她一样的发色?
不对,她忘记了。
她的视觉只能看见大块的黑白灰,所以,这个人也不是啊……
余依依眼皮沉重,却还在思考着:
……不是和她相同发色和瞳色的人。
为什么她就不能有一个发色一样奇异的父母呢?同胞兄弟姊妹也行啊……
如果她现在还是在做梦的话,如果真的有神的话……
……就请实现她这个愿望…吧…
身体的疲倦让余依依的思考中断,沉重的眼皮合拢。
在她彻底陷入昏睡之前,她依稀听见男人的自言自语:“……女儿,……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