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杜蕾带来的空间石手环是个二手货。
    唐眠第二天忙完农活后才开始检查刚到手的新物件，从空间石里倒出来许多别人的东西。
    大多是些空了的小瓶子，打开盖子后能闻到浓郁的花香，有几个瓶子里残留着零星的细腻粉末，可能是粉底之类的化妆用品。
    比冷一白还要再白一个色号的那种。
    其中一个瓶子里的气味令唐眠感到分外熟悉，虽然已经空了，残留下来的味道依旧能够安人心神。
    是祸人樱制成的熏香。
    空间石的原主人应该很喜欢香水，并且舍得在上面花钱。
    有的奢侈品其实产量极大，全靠花式营销。
    比如只要完成了寄生就能生长旺盛的祸人樱。
    唯一格格不入的东西是一张纸，约莫有两个手掌大小，摸感柔滑，品质上乘。
    上面的方块字是拓印下来的，并非手写，字迹似乎来自刚拿到一年级语文课本，还没来得及开始上课的小学生之手。
    唐眠上一次见到这种字，是她八十九岁的表姑奶奶在写自己的名字。
    “回家的路在几登堡”。
    其实“家”字上面也少了个点，“堡”字的右上角的横折只剩下了横。
    虽然不妨碍正常人认出原文，却可以暴露出赛莉安仍然是本地人的结论。
    对方可能还停留在这是怪异图案的认知层面上。
    至于这段文字所代表的价值，自然仁者见仁。
    在空旷到只剩一间完好房子的破落村子里，伯爵家的小姐如愿等到了预想中应该赶来的人。
    “你们贵族都很喜欢留小纸条么？”
    杜蕾支起的隔音屏障里，唐眠双手抱胸，满脸冷漠。
    “难不成这是你们这些高贵人士才有的礼仪？”
    隔音屏障有个专门的名字，第三型禁锢魔法，常用于图书室。
    “我还想着你若再不来，我就要继续赶路了，看来你果然认得那些图案。”
    赛莉安仿佛完全没有听到唐眠的话语，笑得十分开心。
    “切尔顿家族的雇佣契约书中条款的确繁杂了些，但整体而言，仍能称得上规整。结合你的拒绝，以及那位名叫贝伦德的男人所展现出的反应，答案已然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其实都是能够引发魔法的文字，对吗？”
    雇佣契约？
    呵。
    开篇以七乘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开始，受雇者每月必须养活指定数量的绵软蚕。
    雇主对上交蚕丝的长度，重量，颜色，光泽等等全部都有极为严苛的要求，还会按照工龄的时长提高考核的基础标准。
    若是完不成，契约书上明确要求受雇者必须接受相应的一系列处罚。
    虽然通篇没有“卖身”，“奴隶”等字样，这种版本的雇佣契约和奴隶契约又有什么区别。
    若非真的生活所迫，谁愿意去伺候龟毛老板。
    然而在伯爵小姐眼里，这样的东西叫做“规整”。
    处在不同立场上的唐眠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不肯搭腔。
    “看来你不怎么会聊天呢，这可是贵族的必修课程。由此可见，你根本没想成为一个贵族。”
    赛莉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明明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即便成为女巫，却在觉醒过程中伴随了遗忘。你在弗雷泽重新学习文字和魔法，切尔顿是你到达的第二个城镇，中间没有在其他城市停留过。这样的你，偏偏认得只在凡登堡才有的失传文字。还真是有趣呢。”
    存在即为合理。
    合理即是不合理。
    唐眠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常，首先发现这个异常的人则是赛莉安。
    可那又怎样？
    “伯爵小姐公务繁忙，竟然还有时间在意我这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是你的荣幸。”
    “是，是，是，真荣幸啊～”
    唐眠咧开嘴角，笑得很是无赖。
    “我承认我认得，然后呢，就算我说它所表达的意思是‘早上好，吃了么’，你敢信！”
    话虽如此，唐眠也开始察觉到不对劲。
    弗雷泽距离凡登堡很远，甚至没有一条直达的道路。即便不像唐眠那样横穿森林，也要经过很多个城市，花费数月才能到达。
    中间还有魔兽，山匪之类的灾害现象，若想一帆风顺，至少应该雇佣一批实力和经验并存的佣兵护送。
    这种地方出生的伯爵之女，怎么会知道凡登堡里有些什么。
    是乌林去调查的？
    又是什么时候去的，查到了何种地步？
    唐眠思绪翻涌，神情全部落入赛莉安的眼中。
    为了梳理前任艾德瑞伯爵遇袭的缘由，伯爵家的小姐从新晋伯爵路易莎那里得知曾经发生过的往事。
    意外之喜就这样暴露在她的眼前。
    赛莉安原本想让乌林去追踪唐眠，奈何情报头子此时“身负重任”，通讯魔导器没有放在身边。
    这次在村子里的偶遇，让意外之喜变成了喜上加喜。
    赛莉安曾经感叹这过于巧合的命运。
    奈何相遇是一回事，能不能收复又是另外一个难题。
    曾经连续洗了近一个月香氛浴的亲弟弟用实际行动证明过，身份压制和武力收复都行不通，结果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
    伯爵家的小姐还要去见王族的公主贝拉沵，不能在半路上冒险，这也导致她能够使用的筹码本来就少。
    明明是一个好机会。
    乌林赠送行囊，葛里姆发难后由杜蕾前去解救，最后再以方块图案为饵。
    怎么看都应该是顺理成章的过场，却依旧没有出现最理想的结果。
    想到这里，赛莉安带着些许遗憾，悄悄叹了口气。
    不要紧，还有最后一招。
    “糖棉，你是个冒险者吧，我有一个委托希望你接下。”
    赛莉安恢复到公事公办的姿态，语气变得冷漠而强硬。
    “尚未完成的新凡登堡对乌林而言太过危险，你帮我找到她，把她安全的带出来。报酬是五十枚金币或者弗雷泽的预备骑士资格。”
    伯爵家的小姐抬手制止唐眠开口，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有寻找东西的能力，找到一个人对你来说应该并不难。乌林是我最重要的人，她不能死在疯公主的手中。看在她曾经赠你行囊的份上，你们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了，我希望你不要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