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身上的内外伤都已经痊愈。加上恢复真气,他现在浑身通透,说不出的惬意。
由起初的初窥门径,到现在已经深入体悟,《云笈十三疏》的进境有如攀登天梯,每一步都好像迈入崭新的境界。
赋云歌随时反思“破壁”的道理,进境较之前更为快速。回顾从前,他甚至有种固步自封的遗憾,大有惋惜之感。
但是,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时,后面忽然飞来一道袭击。
“啪”地一声,一块小石头正中他的后脑。赋云歌猝不及防,被那块小石头打得生疼,连忙伸手捂住疼处,同时扭头去看。
身后果然不是别人。荼蘼正一脸不开心地站在后面,好像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半夜大喊大叫,把人家都吵醒了……你要有公德心欸。”荼蘼撅着小嘴,手里还捏着几颗小石头,似乎对赋云歌的行为非常不满。
赋云歌这才一下回神,想起来荼蘼还在休息,连忙回头道歉:“真是对不住,我把你给忘了。”
荼蘼丢下手里的石头,但很显然对赋云歌说的话还是很不悦:“把我忘了,哼。之前你受重伤的时候,怎么不把我忘了呀。”
赋云歌自知说错了话,笑着上前安抚她。温声软语说了好一阵子,荼蘼才不再生气。
“那,现在还是半夜,你要不要再去睡一会儿?”赋云歌瞧了一眼天空的黑暗,问道。
但荼蘼摇摇头:“不用啦,现在我也不想睡了。咱们什么时候从这里走呀?”
赋云歌听她这么问,稍微一愣。
确实,他们在这里不知不觉,也已经过了数日。赋云歌这几天痴心精进,反倒没怎么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在这里确实舒心,好像一处没人理睬的世外桃源,又互相陪伴,自然无比快活。
但是他们不可忽视,现在的下界天,已经陷入九彻枭影支配的水深火热。正道支离破碎,百姓家破人亡,他们在这里固然悠闲,但怎么能继续安心在这里居住下去?
赋云歌脑海里立刻想起了师父、狼尘烟前辈、柏无缺和东方诗明他们。一种忧心立刻烧上心头,他顿时感到一刻都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不行,咱们要不现在就走……”赋云歌皱眉问,“对,去酒盟,先找东方诗明汇合。”
他现在确实感到凭借自己的颓然无力。尽管突破至《云笈十三疏》第十一重,但仅仅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手里的剑,他能有多大作为?
现在的情况,不是头昏脑热去上门报仇,而是要如履薄冰,重整旗鼓,借势反攻。
这从来不是他的强项。公孙探有那样的能力,但他已经死了。除此之外,就是东方诗明,也唯有他能在现在的状况下,做出最冷静的决策了。
但荼蘼在旁边看着他的眼睛,好像对这个办法有点担心。
“可是……这里离酒盟很远呀。”她想了想,小声说,“而且那边还有三教,你想,九彻枭影很有可能再对那里下手哦。”
一语惊醒,赋云歌听荼蘼这么说,头脑“嗡”地一震。
没错,她说的一点不错。九彻枭影现在作风雷厉风行,专挑正道有生力量围歼。现在台面上仅剩三教酒盟的势力,难保他们不会对此下手。
顺着想下去,东方诗明既然在那边坐镇,他也一定考虑到了这重情况。那么,他会选择迁移?还是分散力量,抑或是其他的办法?
总而言之,他如果现在盲目去酒盟寻人,好的情况是找不到人,坏的情况是刚好碰到九彻枭影围歼大军,无论怎样,都不是他所想遇见的。
那……究竟该如何是好?
“对了!”荼蘼忽然在他耳边叫了起来。
“怎么?有什么主意吗?”赋云歌飞快地转头问她。
荼蘼伸开手,拍打着手臂,兴奋地对他说:“就是这个!你还记得听歌的黄鹰吗?”
赋云歌一拍额头,大感喜悦。不过随即又道:“哎,不过在这种地方……黄鹰能听到么?”
“试一试嘛!”荼蘼在他身边鼓舞说。
赋云歌深吸了几口气,对荼蘼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他们确实没有别的好办法。想到这里多半离双乾镇不会过远,或许有可能。
“勿歌行路难,请歌将进酒。举足羊肠懊恼多,叵罗三百悦吾口……”
鼓动气海真气,赋云歌放声高歌,声音顿时穿透朦胧血雾,遥遥传向远方。
“唔,希望不会被九彻枭影的坏蛋们听到……”荼蘼抱着两手,在旁边小声低语。
赋云歌声情并茂,朗声高歌不息。很快荼蘼又在憋笑,他强忍尴尬,继续不断地歌唱。
黑暗仍然是沉寂如潭的黑暗。荼蘼很快不笑了,有点担心地看向远空。
赋云歌也越唱越没有底气。莫非黄鹰真的已经离开,无处寻觅了么?
其实,两人都不知道,这黄鹰传信,发信是从不需要唱歌接引的。只是保险起见,才让收信人必须歌唱才能拿到信件查看。
这事柏无缺危急之时,也无暇与两人告知。因此赋云歌引亢高歌半天,别说黄鹰,就是连根山鸡毛都没能见到。
但是,远在黑暗的彼端,江流对岸的远处,一只熟悉的禽影正在扑动翅膀,追随着歌声的来源。
这只禽鸟,却正是黄鹰,正在奋力划破重重血雾屏障,朝两人所在的山阴飞去。
其实,它确实本不该受到歌声召唤。但在双乾镇沦陷的夜晚,它同样翅膀被火焰焚伤,一直在附近一带森林调养。
黄鹰有灵性,亲眼目睹双乾镇的一片火海后,它同样有所预感,知道本门蒙难。正要养伤回返,却不料想又听到本门呼唤的歌声,自然是亢奋无比,展翅疾飞而去。
而在歌声来源处,赋云歌声音快哑了,仍然卖力演唱。
两人的心都渐渐石沉大海。虽然还没放弃,但过了这么久,多半是找不到黄鹰了。
荼蘼开始给赋云歌加油鼓气,赋云歌涨红了脸,一遍遍唱着干巴巴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