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能用衣衫褴褛形容,割碎的布条耷拉在他的身上,几近衣不蔽体。
但是,当他站起来,望向律定墨的方向,他却看到律定墨竭力发出的最后一招,已经让他气空力尽,此刻正摔在废墟上面,孱弱地气若游丝。
琴体黯淡,也不复刚才的光芒。律定墨体内的青贪狼又在蠢蠢欲动,他现在却是已经没有一点真气去压制它了。
刚才一招,是他全部的赌注。挚友传授的十二律之招,加上自己的儒门极招,双招合流竟然也不能置影骸于死地,看来这一局,他确实输了。
影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意识到,经过这么残酷的争杀,最后的赢家,还是他!
“……唔!”
蓦地,猝不及防的背后一刀,捅穿他的右胸口。
鲜血“噗”地喷出,影骸膝盖一软,跪倒在地。
他忍着剧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去。
原来,他差点忘了。这一局,他需要面对的,始终是两个人。
宵万斛也是刚从废墟中挣脱出来,一身狼狈。他收回沾血的刀锋,冷笑着看向影骸。
“这一局够长了。是不是……也该画上句号了?”
戚风萧瑟,伴随着滚落的沙石涌下,揽云阁底的战役,也已经行将结束。
听着耳畔接连传来的剧变,宵雾自是无比焦急。招招意在取命,赋云歌勉强挡下,仍是屈居劣势。
他的剑,已经斑驳不堪。剑刃中间闪出细微的裂隙,他不能……再与宵雾硬碰了!
两人的身躯都好似麻木,但仍是不敢放松。汗水流尽,血水仍然滚落。地上的青砖被一块块掀开或是劈碎,下覆的泥土沾满了两人全身。
而就在刚才,听到揽云阁顶的极招引爆,宵雾彻底失去耐心。
是不是大人身陷危险?为什么没见到大人下楼来?他心头越来越乱,他要上去亲眼看看,如果大人有难,他拼上这条命也要救大人!
手上的血顺着刀刃滑下,他沉重地喘着粗气,眼神盯紧赋云歌,已经没时间了。
他们两人的力气都已经快用尽,剩下的,无疑是看谁的武器能够先一步取下对方的性命。
再也不愿耽误,宵雾心头拧紧,决意最后一击!
飞虎鸮鹰式。这是他最后看家底的绝学,也是影骸曾经亲自教给他的。
他拔地而起,两臂朝外张开,弯刀闪耀油尽灯枯时斑驳的光。这一招,他一定要终结赋云歌的生机。
赋云歌站在地面,看到如此冒险的一招,他也心头猛地皱紧。
难以逃避,他顿时无从选择。既然如此,他只好看老天,能不能帮自己一把了!
抽起全身全部的真气,悉数凝聚在两肘和剑锋上。他撤后半步,剑锋绕过半条圆弧,冷光倒映地面,宛如秋水静渟。
两人搏命,最后的交锋,在刀剑碰撞的刹那,发出尖锐刺耳鸣叫,划破高空!
最诧异的一幕。两人彼此对望着,呼吸好似同时停止。
瞳孔的颜色深邃,赋云歌与宵雾,两人的身躯都静止在原地。
刀与剑,在两人中间,划为一条交叉,如明镜般照亮对方的脸颊。
谁的兵器都没折断,但互相嵌入,崩碎的一点铁屑轻轻掉在地上。
宵雾瞪大眼睛。本不应该如此。赋云歌的剑早应该碎掉了,但他低估了赋云歌的内力,还是稍稍在他之上的。
但并无多少分别。两人此刻都已经用完了真气,眼下只靠最后的一点臂力在撑持。
双锋都即将断折,只要能稍快一点,谁就能顺势斩下另一人的头颅。
这样的生死对峙,使得两人不分轩轾。如此的抗衡,不容任何外人插手。
但是,有人插手了。
准确地说,是一块石头破空而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平衡。
轻盈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也并不很有力量,甚至砸歪了一点。但是它确确实实砸在了宵雾的弯刀上,继而传来一声清脆的崩断声。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交错在前的剑锋失去了弯刀的阻挡,惯性的力量向前挥去,刚好割进了宵雾的咽喉。
无比安静。两人甚至还在保持着对峙的姿势,直到断刀和石块一起落地,鲜血喷溅在了赋云歌的脸上,宵雾才保持着那样难以置信的神情,仰面摔倒。
血花在空中喷洒如雾。就在刀柄磕在青砖的刹那,宵雾也彻底断绝了呼吸。
失去力道的血流犹在顺着他的脖颈向后面涌去。很快就在地上染红一大片,看起来凄艳,而且狰狞。
赋云歌的神情似乎还有些惊诧,他默默地收剑,看着地上已经死亡的对手,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他的手还在颤抖,并不只是因为长期乏力的战斗,还有从凶险中苟全性命的庆幸。
刚才的场面,如同阎王铺设的独木桥。从那口近在咫尺的刀锋下捡回性命,他实在是感到彻底松了口气,肌肉酸软,但心脏好像还在嗓子眼砰砰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