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不时传来狼尘烟时浓时浅的鼾声,他在先前也是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能休息片刻,也是为了到揽云阁之后应对变化养精蓄锐。
少女扶着笠帽,偏过柔软的身段去用指头勾水玩。赋云歌规律地划着船,目光偶尔停驻在她的身上。
她刚才睡醒之后就纠缠着自己跟她讲黑雨刀客的事情,他这是总算跟她讲完。少女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很多疑问,天真得让人有点担心。
“我还以为,真的能看到那种厉害的人呢。”少女看着水下游过的鱼,跟赋云歌说。
“失望了吧?”赋云歌并没挂怀,散漫地吭气。
但少女却转回身来,和煦地弯起眉梢:“才没有,你们的演戏也很有意思呀。”
“有意思?”赋云歌感觉有点不能理解,但随之也就懂了。毕竟他当时是为了解开两难危境才布下此局,但在少女看来这确实就是一场很刺激的角色扮演。
想到这,赋云歌不由得苦笑起来。现在还没有愚子钗的下落,这角色扮演,只希望不要中道崩殂。
“对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叫你呀?”少女看他又开始皱眉,于是就想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叫你……云歌吗?”
赋云歌蓦地一惊,神经好像被电了一下,手里的船篙差点没拿住。
“别,告诉你名字不是让你乱叫的。”赋云歌低头轻咳两声,立刻制止她。
少女面带无辜,看起来好像迷路的小鹿:“诶,那……你希望我怎么叫嘛。”
赋云歌感觉脸上热乎乎的,可能是天气的缘故。凉湛湛的清水溅到手背上,麻酥酥得很舒服。
“就叫全名吧,听着自然点。”赋云歌侧过脸看着船舱,似乎听狼尘烟的鼾声能让他冷静一点。
“赋云歌吗……”少女好像有点失落,“感觉好陌生呀,那……好吧。”
赋云歌看着她垂下去的肩,原来亮闪闪的头发软趴趴地耷拉着,好像已经感受到良心的谴责了……仿佛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很奇怪……
“哎,不对啊。”赋云歌突然想了起来。
“你都没有跟我说过你的名字吧。”赋云歌看着她,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平等交换,你也要跟我说你的名字吧。”
“呜!”本来低气压的少女听他忽然这样说,身躯受惊似的一颤,忙抬起头来。
“你的名字,是秘密吗?”赋云歌看她的反应有点过头,划船的速度也放慢了,很是在意地问。
“我,那个,”少女嗫嚅了一下,企图故技重施,“我叫张三!”
听到这个离谱的名字,赋云歌脸上顿时显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
“拜托,你还不如跟我讲你叫王富贵。”赋云歌满脸黑线,咧了咧下巴。
水波荡起撩动的涟漪,发出轻柔的水声。飞鸟在群山间叫起来,掩过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少女看着赋云歌,似乎很是丧气:“原来你也知道呀……”
赋云歌内心哭笑不得,心想这名字但凡在下界天找个人跟他讲他都不会相信。
他重新加速,刚才差点耽误正事。小船又开始在两岸间梭鱼般穿行,所经过之处激起一条清晰的白浪。
“所以呢,你的真名是什么?”赋云歌颇以为怪,“毕竟也是共患难过,再不济也算是个战友了吧,人与人之间要有一点信赖啊。”
“呃呃……”少女被他说得有点羞涩,似乎也没更好的理由反驳。
但是,她的名字背后,可是牵连着整个家族的脉络。在出门前父亲就曾经嘱托过,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如果有难言之隐,就算了。”赋云歌看她难得出现了为难的神色,也就不再强求。
但是,少女还是能看得出他有点怅然的。心里好像被揪了一下,这让她更感觉不好抉择了。
她还记得昨晚赋云歌站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下瘟剑的场景。而且她总感觉,这个她来到下界交到的第一个比较熟的朋友,能让她感到很温暖和安心。
父亲当时说的是不要“轻易”说出去。她又忽然想到,那既然自己已经想了这么多,大概就不算是“轻易”了吧?
不管怎样,她都觉得只是告诉赋云歌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虽然对他还不太了解,但是她自心底愿意相信他,他肯定不会是坏人的。
想了想,少女缓慢靠后仰了仰身子,好像下定决心。
赋云歌看她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缜密的思考,虽然也不很觉得她能思考出什么高深的东西,但还是不明觉厉,心情也随之严肃了起来。
少女两手背在身后,朝他慢慢靠近了些。赋云歌朝后挪了挪,手指不禁扣紧了船篙。
听船舱狼尘烟还在酣睡,周边也没有他人,少女这才放心地探到赋云歌耳边,小声跟他说:
“我的名字呀,叫翠云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