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本是如今天师府三代弟子，就在今天被天师逐出了天师府，并从道协开除道籍。
    不过，这并不是我心事所在，天师并没有收回我的字辈和法箓，心里应该还是认可我的某些所为的。
    逐我出门一是为了给一些人一个交代，二也是确实不想我再待在山门，想让我入世修行。”
    “既然如此，那你心事又在何处呢？”
    “虽然并不是真的被逐出师门，但知道这一点的只有少数几个，形式上我也确实不再是师门之人了。
    一是今后不能以师门弟子自居，自此也不能再待在山门，自然有些不舍和失落。
    二来我对自己从前所为，知道不妥，但不知如何做才是对，对于未来也不知该往何处去。”
    说到这里，柳山诚又自己喝了一杯，然后似乎是在组织语言，没有继续说话。
    “如果方便的话，可以与我说说，你之前做了什么，或许我这个局外人能给出点建议”，王知恩说道。
    接着柳山诚便简单说了自己被逐出师门的原因和自己的心结所在。
    一个原因是前文有提到的，断了一些人的财路，引起了公愤。本质和道德上，他并没有错，但是天师府并非与世隔绝之地，亦是社会中的部分，天师亦有难做之处。
    而柳山诚对此的心结在于，被山震点了一句之后，内心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所为有些过火。他曾受惠于那些“收入”，现在却想完全杜绝那些收入，而没有去考虑背后的事。
    天师府中真正的门人，除了一些家承的弟子和主动求道皈依之人，还有不少是像山诚一样，被道观收留的“六亲缘浅”之人，这么一帮子人要生活，靠官方分配的一些门票收入是不够的，还需要有其他的收入。
    山诚看不惯的本来只是过度敛财的行为，但是他的所为却指向和开始影响了整个府内赚钱的渠道。
    天师迫于压力对他作出一些处罚是正常的，但也还不至于要将他逐出师门。
    前文所说的他宣扬自己的一些想法，对于一个教派而言，造成了一定负面影响也是如此，虽然有“侮教”和“谤师”的嫌疑，但亦是辨证明理，不至于会让天师作出逐其出门之举。
    天师将其“逐出”师门的真正原因，是如果他继续待在门内很可能会对其他人修道或者生活造成很大的影响，甚至有可能让一些人信仰崩塌、让一些人走火入魔。
    另外就是，山诚虽然在山下读到了大学，但其实并未真正入世过，天师惜其破典颠经之才，便干脆赶其出门，让其入世历练。
    这些是山诚和师父告别时，交流过后得出的结论。他认为自己只是溯本寻源，探求大道和真相，并分享表达自己的看法，不知道为何会对他人造成如此影响。
    但王知恩问他具体的想法，他又不愿意说，害怕王知恩也受到他的思想影响。
    “师兄你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遭受影响，我原本只是一个散修，许多道门的事情我并不知晓。同时从上学的经历来说，我也是一个工科生。对于道门的许多观点和科学的不少认知，我都是抱着辩证看待的态度，在很多方面可能会和你看法一致。
    你现在心境可能受到了一些影响，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具体问了。但在这里，既然遇到，又有前辈指点你是我的贵人，我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关于梦境师兄如何看待？”
    因为要请教问题，王知恩又改称师兄。而问梦境的问题，则是出自直觉和一种推测，既然柳山诚是自己的贵人，而自己又一直在探寻梦域的原理，或许在他身上能得到一些答案。
    “不知道你为何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走向这条道路就与梦有关，包括诗诗也是如此。在我看来梦的神秘等同于鬼神甚至超过鬼神。。。”
    接着王知恩大概说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经历，包括母亲头七的噩梦，梦中斗鬼救李珊珊和梦中斗朱眉魂等，隐去了梦域的存在，只说是在自己未修道之前这些就在梦中发生。
    “这么说来，我们除了是道友，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病”友了，怪不得你说我俩有缘。如此倒是可以说一说，我此前对于梦境、法界等的认知，而不用担心你走火入魔了。”
    “哦？”王知恩来了兴趣，没有关注柳山诚说的此前二字。
    “在说梦之前，我先说一说我早期对道门一些法术和对鬼神存在的认知。我被师父捡上山后，师父出于对我的爱护，并没有一开始就教我修道，而是打算让我在外面读书，做一个正常人。”
    “正常人？”王知恩注意到了柳山诚的用词。
    “应该说是正常的普通人，你应该知道，其实在大部分的历史中，我们道士这个大群体的地位并不高，虽然有时候也属于上层人物，但到了如今社会是着实不高的。
    因此，我师父本来是打算让我老老实实读书后步入社会的，后来即便是开始修道了，也还是供我上了个大学。”
    “这么说我们俩的经历也很相似，我爷爷小时候一直不愿意教我修法。但你为何会用正常人这个说法？莫非你认为道士不正常？”
    “对，早年间我虽然身在道门，但并没有接触修道，接受的是科学知识的洗礼。但我看过不少长辈为人处理受惊、犯煞之类的虚病。
    那个时候没有现在这么多诡秘，我也没有看见过鬼魂的存在，就认为长辈们治的病，其实都是精神病，而道士只不过掌握了治疗这种精神病的方法，甚至算是一种更加强大的精神病。”
    “好家伙，难怪天师怕你继续待下去会让人走火入魔。”王知恩心里如此想，口里则问道：
    “那后来接触修道之后呢？”
    “后来接触修道，是因为毕竟是门中之人，不学也说不过去。开始学道之后，对于术数我是认可的，那是以源星为中心构建的一套天文、地理、命理等方面的系统，并且还结合了统计学的原理，自成体系可以理解。
    但是对于鬼神之说，我仍然不是很相信。小时候我看的书很多，也很杂，师父的一些典籍也翻过，你要知道道门一些典籍的描述，在正常人来看确实是很扯的。不过这些想法，我因为怕挨揍，只是自己心里想，没有说出来。”
    “嗯，现在长大了，不怕挨揍了，就说出来了。”王、张二人在一旁默默吐槽。
    “因为我心中不信，因此我在修法的时候就遇到了很大的阻碍，表现得完全没有天赋。但在我师父看来，我应该是有天赋的，便问了我原因，知道是因为他让我去读书导致我不信这些后，他直接给我开眼，让我看到了一些东西，直接颠覆了我的认知。”
    “好家伙，你师父也是个“矛盾”的猛人！比我爷爷猛！”
    “他改变主意，用这么猛的办法让我相信，是因为知道了大劫的消息，那会我刚初中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