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回到府里,陆长宁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迷迷糊糊。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身上这股无力感让他挺郁闷。在地府风风火火跑了好几百年,没想到现在却被困在了这个身体里。
相比于此时需要人无微不至服侍的长乐王,陆长宁还是更希望当那个被人随意使唤的陆长宁。
看着在自己眼前忙的团团转的人,陆长宁摆摆手让他们下去:“丘岳留下。”
他喉咙痛,说话都带着沙哑。可是也得跟丘岳交代一些东西。
福管家将一口未动的餐盘放进丘岳怀里,眼神示意他一定要喂饭,这才不舍的退下。
陆长宁身上乏力的厉害,头疼的好像被人揍了一拳一般。
身上一阵发冷,还好被子里几个暖炉温着,这才好受了些。
丘岳还有些不太会伺候人,端着盘子有些无措。
思索再三,还是在王爷跟床前坐了下来。
陆长宁闭目缓了一会,头疼才略微减轻了少许。撑着身子勉强坐起:“丘岳,天河赈灾的事朝廷有处理结果了吗?”
丘岳摇头,将陆长宁身前的被子小心拉好。手上舀了一勺粥,直接塞进了陆长宁的嘴里。
陆长宁心里想着天河赈灾的事,完全没有在意面前人的动作。
天河赈灾,原主的记忆中有这件事。
当时赶去赈灾的正是原主,可是那次赈灾,却牵连出了很多问题。
天河,这个报忧不报喜的地方。等到原主到了之后才发现那处地方的繁华。
在朝廷的认知中,天河就是一块盐碱地,没有一年不需要救济。
真的到了此地之后却发现,真是两极分化的厉害。
穷人穷的流浪,富人富得流油。最主要的,还是和朝廷官员勾结至深的那几个大家族。竟然都在天河这个不被重视的地方盘踞。
上一世的原主,对当地百姓生活的惨状感到痛心,和手握军权的舅舅联手,一举拔掉了当地豪强。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经历,让原主直接和别的皇子拉开距离。最后凭借优秀的政绩,登上皇位。
陆长宁口中嚼着粥,眼睛盯着床上的围幔发呆。
天河水灾其实并不如奏折所说的严重。当地平民被他们压迫的早就失去了土地,就算侥幸拥有,也是些地势高,土质差的沙石地。而这一次被淹的,恰恰就是天河两岸成片的良田。这些良田可都把控在那群大家族的手中。而之所以上报如此严重,也是那些大家族想要通过朝廷的补助,将水灾带来的亏空填补上罢了。
以前的天河,这种事也经常做,派来赈灾的每一次都是他们自己选派好的人。
可是没想到这一次却不同,竟然派来的是皇子!
陆长宁眯眼,他自己身体不好,肯定是不会前去赈灾了,那么会是三皇子吗?
他如果真的觉醒了,肯定不会放过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定然会将原主当年所行之事拓印一遍。
想了想昨天那几位皇子的表现,陆长宁转头看向丘岳。
这家伙专心致志的盯着王爷,一看他喉结滚动了,就立马舀出一勺粥递过去,此时这一碗粥已经喝了大半。
“丘岳,你觉得我那几个哥哥怎么样。”
丘岳继续摇头,并趁着陆长宁说话的功夫再给他塞了一口:“没有了解过。”
陆长宁将口中的粥咽下,这才开口说话:“昨天他们讨论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你觉得他们谁适合继承大统。”
说到这,丘岳喂粥的手稍微一顿,然后便恢复了正常。
“大皇子刚勇有余,智力不足。二皇子性子犹豫,又有强力外家辅助,怕是有外戚干政之险。三皇子…智力飘忽不定,背后应当有军师指点。四皇子为人阴沉,心胸气量不够,常翻旧账,不是为君之相。至于五皇子,胸无点墨,唯四皇子适从,完全没有自己的想法。”
陆长宁听到丘岳这番直言不讳的评价,倒是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笑着笑着,便勾起一阵咳嗽。
好不容易平复下这阵咳嗽,看向丘岳:“照你这么说,皇室真的没有可以接任的人了。”
丘岳伸手在陆长宁后背轻轻的拍着顺气:“没,还有一个。您将自己忘了。”
陆长宁口中含着丘岳送来的一勺粥,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人。将口中东西咽下:“你怕是在说笑,我这个身子骨什么时候死都不一定,怎么可能会接任。”
丘岳却是很执着:“您只说分析谁的能力最适合,没说还要考虑身体。”
陆长宁倒是有了些精神:“那你说说,我为什么适合。要知道我吃喝玩乐惯了,可从来没参与什么政事。”
丘岳坚持不懈往陆长宁嘴里输送食物,怕人噎着还悄悄喂水。可稀奇的是陆长宁竟然也顺着他,他喂他就吃,乖的不得了。
“您平常虽然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可是却对政事了如指掌。而且,您对平民的态度与旁人不同,会经商,但却不与民争利。会暗中给官僚使绊子,但却不会记恨百姓的屡次冒犯。您胸中有千秋,心中有万民。他们,不配和您比。”
陆长宁直直的看着丘岳,这家伙脸色郑重,可是嘴里却说着将他捧上天的话。他实在不明白,这才上任不到两天的丘岳怎么就能夸人夸的这么舒服。这难道也是摄政王的必备技能?
陆长宁伸手挠头:“我做过这些事吗?”他平时不是光听八卦了嘛,什么时候做过这些事。
丘岳神色却是十分认真:“爷可能不知道。您在外面设立的长宁医馆对于贫苦之人是多大的照抚。”
陆长宁笑:“你说这个啊。我从小身子骨弱,旁人为了巴结圣上,不知道给我送了多少大夫过来。我一个人哪用得着这么多人,所以干脆开一个医馆,让他们多少能发挥一点用处。”
丘岳点头:“王爷心善,仁义。即便这么多年医馆从未赚钱,却也不曾将看诊价格抬高。草药更是几乎进价售卖,丘岳代贫苦百姓谢过王爷照抚。”
啊?开医馆赚钱?医馆不是救人的地方吗,还能赚钱?而且来消费的都是身体有恙的,从他们身上赚钱,那怕不是要天打雷劈吧。又赚不了几个子,何必自损阴德。
一盘饭被丘岳投喂的七七八八,陆长宁有些撑得慌,摆摆手让丘岳下去。
这丘岳别的能力还看不出来,见缝插针喂饭倒是一流。撑的陆长宁都开始犯困。
刚想要眯一觉,小红那暴鸣声直刺脑海:“陆长宁,出大事了!”
陆长宁迷迷糊糊睁开眼:“又出大事啦?”
总共去了三个世界,没有一个世界不出问题的。那这世界又出了啥事?
小红急得声音都有些变了:“我昨天就潜入了三皇子府邸,观察了一天,三皇子都没有什么特殊的精神波动。正当我觉得是你看错了打算撤的时候,竟然在他老婆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突然冒出的磁场。”
陆长宁纳闷:“突然冒出来的?”
“对,观察这段时间都没有,可是在三皇子和他老婆开会的时候,那能量就出来了。”
陆长宁轻轻的转动手上的白玉手串:“所以,出问题的不是三皇子,而是他的老婆。真是有意思。”
小红也觉得有趣:“这股能量不像是重生之类的波动,倒像是最近流行的系统。”
听到这个名词,陆长宁眼睛都亮了:“我在地府也听好些人说过,这系统会吸食旁人气运让宿主脱离原来生命线,可是真的?”
小红美滋滋:“肯定是真的啊,系统这东西滑不溜秋,可不好捉。听说捉到一只可是能奖励十年香火呢。”
“奖励香火!哇,这东西这么贵。咱得想法抓一只啊,你可有抓他的法子?”
提起这事小红就犯愁:“这东西流窜的很快,就算将三皇妃的魂勾住了,也困不住他。小陆子,你不要轻举妄动,我去地府打听打听情况。看住了,等我回来。”
小红又跑了,陆长宁手搓了搓,真的没用?要是有两根勾魂索,一下勾俩,不知道能不能逮住啊。
陆长宁这次病的倒不是很严重,只在床上躺了四五天就已经能下地稍微走动走动了。
刚打算去院子里溜达溜达,就被旁边的丘岳拦住了:“爷,今天降温,不能出去。”
“唉,这整天在屋里憋着,我都要喘不过气了。”
丘岳看向另一边正在布菜的管家。管家已经摆好餐食了,笑呵呵的过来扶陆长宁:“爷,您再养两天,等天气转暖,咱们去城郊的庄子上泡温泉如何?”
听到能出去,陆长宁这才勉强答应。
正打算去吃饭,黑衣人进来汇报:“爷,去天河赈灾的人员确定了,是三皇子。”
不出所料,陆长宁摆摆手让退下。
福管家听到这消息,倒是想起一些事:“爷,前几日你病着,三皇子妃曾经来过。已经说了你病了,可却坚持要见您。在咱们府里待了挺长时间,最后还是三皇子下旨将人带走的。”
“竟有这事?”肯定是来他府上打探虚实的。陆长宁有些拿捏不准这个系统到底都知道些什么。有一些系统自带特殊能力,不知道他们这个有没有。
轻轻咳了一声:“以后三皇子妃再来推了就好,他是女眷,不适合太亲近。”
管家也觉得如此,心中暗暗记下。
等到三皇子终于是出发赈灾的时候,陆长宁河是被允许去城郊散散心了。
此时虽是冬季,但此处因温泉的缘故,倒是比别处更加暖和。连花朵开的都比京中的好看。
陆长宁带着丘岳慢慢在花丛中散步,丘岳突然询问:“爷,三皇子去赈灾了,您不担心吗?”
陆长宁转头看向丘岳:“我要担心什么。”
丘岳斟酌着,最后还是说出口:“天河那地方,我曾经去过。那地方富贵人家扎堆,如果让三皇子和他们攀上关系,岂不是势力更强。”
陆长宁手中珠串缓缓转动:“他要是有那能力,现在的太子之位还能悬而不决?”
“况且豪强富绅本就是皇帝的心病,他如果真的和地方豪强攀关系,那等他回来,怕是才会被我那个多疑的父王忌惮。”
丘岳问:“那如果三皇子和当地借兵,趁机剿匪又该如何?”
陆长宁有些累了,在一颗红花之前站定:“先不说他手中有没有陛下圣谕,就算有,地方军队就肯为他卖命?服与不服之间差的就有点大了,可能直接导致最终结果。”
更何况,现在天河周围的军队,掌权的那个就是陆长宁的亲舅舅。
这也是原主当年能一举灭了豪强的原因。因为他的舅舅是真的在帮忙啊!生怕他这个外甥有一点闪失。
可是现在换成了三皇子,情况怕是就要变了。
此时,黑衣人带着消息来了:“王爷,根据消息,三皇子真的是带有皇帝密令走的。”
陆长宁点头:“丘岳,看来你猜对了,天河真的要闹起来了。”
丘岳看出陆长宁疲惫,上前将人扶住往最近的屋子走去:“爷不用担心,就算他靠这个赢得陛下宠信,也不是就一定能上位。”
陆长宁终于又回到了屋内:“我倒是不担心这个。”
“豪强没那么容易对付。”原主上辈子就算有舅舅帮助,也是让一小撮人逃走了。而等原主登基之后,这一小撮人操控着朝中残余势力,勾结重臣,直接将皇帝架空了。
原主好歹还有余力登上皇位,可三皇子,依靠老婆的系统又能走到什么地步呢?
丘岳询问:“爷,您对天河豪强有过了解吗?”
陆长宁倒是不否认,爽快点头:“做过一些调查,这些豪强和官僚系统中很多人都交往密切,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三哥如果真的动了这群豪强,那怕是要站在这群官僚队伍的对立面了!他今后登上大宝的路可就艰难了。”
丘岳询问:“那您是觉得豪强不应该动?”
陆长宁可不会这么想:“是得动,但是不能光动豪强。朝廷这个愚昧顽固的政体也得改一改,或许三皇兄会给我们开一个好头,能够给这个密不透风的官僚体系撕开一个口子也说不定。”